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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冰河上游传来了马嘶的声音,似乎有人骑马高速逼近。所有铁浮屠武士在几乎同一瞬间摘弓,把箭矢指向冰河上游。
阿苏勒低下头,默默地看着自己脚下,冰下鲜红妖艳的血水平静地流过,血水里浮着一具年轻武士的尸体。他的脸上泛着淡淡的蓝色,无神的眼睛透过冰面,看向天空里。大概是所有的血都流尽了,他在鲜红的河里显得尤其洁白。他飘到阿苏勒脚下的时候,惨白的眸子像是一闪,让人误以为是看了自己一眼。巴扎觉得一股寒气针一样扎到他背后,他看见阿苏勒默默地蹲下去,伸出手按在冰面上。
“大君派铁浮屠来救我,也真是舍得……”阿苏勒说。
“草原上从没有人说起青阳九王的武术,我就以为你永远都是站在你的铁骑兵后面。”呼都鲁汗舔了舔满是血丝的牙齿,“看来我错了。”
“发箭!”他下令的同时急速后撤。
木黎把透骨龙的缰绳交在不花剌手里,“带着你的部下,掩护大君撤退,快!骑我的马,它不怕狼,而且和你的马一样快!”
九王慢慢活动着双手手腕,双刀扫着雪花,“很聪明,也有胆量,我会让你像一个勇士那样死去。”
“靠他一个人就逆转了整个战场的士气……这种事真要亲眼看见才能相信。”不花剌伸手往自己背后摸去,他的箭囊已经空了,再来不及填充,朔北部已经发起了决胜的冲锋。他收起了弓,从地下拾了一柄战刀。一只枯瘦有力的大手伸过来,把刀夺下来扔在一旁。
他举刀向天,心里灼|热的血就要像火山那样喷涌出来,如果他不喊,他的胸膛会炸开。
“厄鲁·帕苏尔,你也很渴望我的头颅吧?作为你的另一件功勋。”蒙勒火儿嘶哑地问,声音出人意料的平静。
蒙勒火儿慢慢地踩着马鞍站了起来,他高踞于群狼之上,遥望着台纳勒河上踏着冰面溃退的青阳大军,举起青铜大钺指向北都城的方向。
“怎么?”巴夯低低地喘息,茫然地看着阿苏勒。
象征勇气和尊严的豹子旗沾着血,在雪地上拖出鲜红的花纹。九王不敢停留,那眼神在他的背后追逐他,仿佛飞翔于虚空中的魔鬼,冰冷的牙齿就贴着他的后颈。他发疯般鞭打战马,冲入茫茫的雪幕。
“整队!整队!”九王举刀大吼。
“那边!”看向上游的武士首先发现了异样,大喊起来。
呼都鲁汗扭头向着他们怒叱,“滚开!这是我和青阳九王之间的事!”
人影逼近,巴夯吃了一惊。那是巴鲁和巴扎,他们没有离开多久,算时间顶多放马跑上半里路。巴夯的第一个念头是敌人就在前面,他们在风雪中突进得太厉害了。巴鲁和巴扎急拉缰绳,停在巴夯两侧,脸上混杂着震惊和不安的神色,两个人的嘴唇都在哆嗦,可偏偏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巴夯一把抓住巴鲁的衣领,“有敌人?”
弓弦声和尖利的啸声从背后同时到达,呼都鲁汗猛地伏低在马背上。他转过头,看见那个伴当慢慢地从马背上栽了下去,后心里插着一枚白雕羽的箭。不远处,一个脸色铁青的青阳人举着弓,身后数百名虎豹骑武士列队,其中一人高举着豹子旗。这支队伍封住了呼都鲁汗最后的退路。
虎豹骑的一字阵仿佛一道平直的刀锋,凌厉地从战阵中切过。他们又像是一把钢铁的梳子,梳齿扫过的地方,朔北武士们纷纷倒下,青阳武士们握着刀惊叹地看着那些绝尘而去的虎豹骑的背影。几乎没有人能够反击,养精蓄锐的战马、优良的甲胄、整齐划一的动作,让这支军队无人能敌,他们毫不停留,风一般驰过。虎豹骑们从战阵中扫过之后,队形仍不变化,他们在远处拉住战马,调转马头重新整队,新的生力军占据了最前方的位置,然后他们发起了第二轮屠杀。
巴鲁摇了摇头,他不善言辞,瞪大眼睛看着父亲,努力地想着该怎么说。
他拔出佩剑,“那么,就是现在!”
“把他们推到河里去!”巴夯的哥哥巴赫此刻正在台纳勒河的上游举刀咆哮。
男人们的血被点燃了,这是他们一生中不会再有的机会,把自己的名字载入史册。木黎说得对,每个人都在想,青阳的男人,生来就该是英雄!
他的双眼中有狰狞的光一闪,仿佛利刃从砺石上脱离的刹那。那张铁青色的脸上,惋惜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悸的冷漠。他挥动手臂,一队虎豹骑精锐随着他进入战场。
所有人都呆住了,那血腥的场面和恶魔般的老人令虎豹骑们怀疑自己身在何处。
“是血,”巴扎低声说,“上游在恶战,冰层裂开了,死人掉进河里……这是他们的血……”
于是神谕传下,朔北的男人们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
“杀!”他挥舞大旗,策马而出。
数万匹战马惊恐地嘶鸣起来,它们不顾主人的鞭策,疯狂地调转马头后撤。这些雄峻的动物忽然间都成了懦夫,它们宁可互相挤压,互相践踏,只要能够逃脱这些狼爪牙。青阳大军的优势一瞬间瓦解了,虎豹骑也无法控制他们的战马了,一字阵列在离狼群还有数百步远的时候已经溃散,那股越来越浓的狼腥气让武士们更加恐惧,又恶心得想要呕吐,即使他们面前满是沾血的尸首时,他们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青阳之弓在最后瞬间射出了他的箭。不花剌已经猜到了九王的战术,他带领骑兵从木黎所说的冰河最窄的地方踏冰过河,那里的冰面还未破损,从而迅速地切入了敌人阵后。时机完美无缺。
“整队!”他缓缓地下达了命令。
“离北都城不远了!所有人跟上!不要掉队!”巴夯回头,竭力让自己的喊声压过风声。
雪野中,视线尽头,一杆大旗卷着飞雪猎猎地飘扬,上万人的大队随着号角声带马逼近。战场上的喊杀声忽地弱了,武士们不由得向着西边望去,看那面旗,那是一面青阳的豹子旗。
“父亲!”
他猛地带马前冲,双刀左右平展,仿佛飞鹰展翅滑翔在空中。这是他必杀的刀术,他不想给呼都鲁汗什么机会,在部下面前过马一刀杀死朔北世子,是一件荣耀。那些扑过来救援的朔北武士没有听从呼都鲁汗的命令,高速地插入呼都鲁汗和九王之间。这些杂兵令九王勃然震怒,他的刀只斩领军的大将,不是为这些杂兵准备的。但为了取下呼都鲁汗的头颅他也不在乎破例一次,他左手刀平挥,右手刀纵劈,连续两段,完美的十字斩切,目标是挡在他正前面的那个朔北武士。
木黎一脚甩开马镫,把那名朔北武士的尸体踢飞出去,他转身高举牙刀对着身后的武士们吼叫,“前进!前进!前进!虎豹骑已经来了!这是最后的决战!谁拿回朔北老狼的人头,就是我们青阳的宝刀,是几百年后还被人传诵的英雄!青阳的男人……每个都该当英雄!”
十年后他再次回到故乡,迎接他的不是亲人的笑脸,而是千万人的血。
他不解释,他从不对部下解释。他现在可以调转马头,带着幸存的武士逃走,但是他不会这么做。他看着天空,一个挨一个舔着他的牙。这是朔北部世子呼都鲁汗该做的决定,一个草原英雄的决定。如果这一次逃走,呼都鲁汗将永远无法面对自己英雄的父亲,也无法从他的手中继承草原上第二强的大部落。呼都鲁汗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痛饮烧喉的烈酒,拥有数百个妻子,徒手拧断牛头,杀死一切敢于抗拒他的人……他还是无法向父亲证明他是可堪接管朔北部的人。蒙勒火儿看他的眼神永远像是在看一只养熟的小狗。呼都鲁汗不能退后,这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用自己的颈血。
他血红色的眼睛直视九王,带着战马缓缓前进。九王竭力想要保持镇静,可他的心脏急速地跳动,令他怀疑自己脸上的血管也正在疯狂地跳动,已经把自己的恐惧完全暴露给了敌人。他想起牧民们的传说,传说里这个老人是个魔鬼,他根本不是人,人类不会有这么一双就像是鲜血中浸泡出来的眼睛!
“击退呼都鲁汗没有用,三十年之前我的哥哥郭勒尔也曾击退蒙勒火儿,可是三十年后他们又回来了,比以前更强大。”九王轻声说,“我所说真正的战功,是永远结束这场战争。我们要杀死六万个朔北男人,从此朔北部只剩下老幼和女人,他们会变成我们的奴隶,从此之后,草原上不再有朔北部……就像不再有真颜部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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