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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天驱武士懂的事情，我也都懂。”沉默了一会儿，嬴无翳低声说。
他愣了一下，发现谢玄早已把衣袖衣带整理好了，正把袍领的扣子扣上，一副收拾好了就要拜别的样子。
“王爷，有人催着睡觉却也不是个很糟糕的事情啊。”谢玄呵呵地笑。
“如今想起来，国师第一次觐见王爷的时候，王爷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吧？”
“你！”嬴无翳气得瞪眼。
“王爷，夫人说，夜深了，王爷已经和谢将军下了一晚上棋了，应当注意身体，早些休息。”小女侍收起托盘和汤盏，却没有立刻离去。
“那婢子就这么回报夫人了。”小女侍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夜深人静，水漏的声音在深宫中回荡，棋盘边的两人仿佛木雕，一个人捻着棋子高悬在半空，久久不落，另一人却闭着眼睛，手肘撑在小桌上，几乎要睡着了。
“看这一步你怎么应！”嬴无翳大笑，“你棋力再强，未必滴水不漏！”
一个白衣裳的小女侍刚刚转出屏风，就被嬴无翳的落子声和低喝镇住了，转而又听见他放声大笑。小女侍也不知是为什么，惊得脸色煞白，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瑟瑟地抖，托盘上一个汤盏里的热汤抖着抖着就溢了出来。
“堂堂御殿羽将军，帝朝伯爵，只是为了救一个北蛮贵族被砍头？息衍若是这么便宜就死了，我们当初五千雷骑在涩梅谷口和他杀得不分胜负，是否显得我们太过无能了？”嬴无翳笑了两声，“会有人保他么？”
谢玄琢磨不透地笑着，嬴无翳挥手招呼他看棋，“女人的叮嘱不要太放在心上，她们总是这么婆婆妈妈。我们接着来，看我这一步，你这雪崩之势未必能成。”
嬴无翳脸色有些不好看，看了看棋盘，想了想，对小女侍挥挥手，带着几分离国主人应有的威严气派，“告诉夫人，说我知道了，这一局下完就睡，让夫人先休息吧。”
嬴无翳一拍膝盖，“那就保他一保！不过只要保他不死，千万别把他从牢里放出来了。”
谢玄笑，“天启七御史的名字，都列在第一批要收买的名单上。属下做得非常稳妥，所以不但送了钱，还拿到了他们的回条，还有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把柄在我们手中，无非是僭越、贪贿、蓄妾、荒淫什么的，每一件说出来都让御史们名声扫地。所以王爷如果想用这条线来保息衍，我有九成的把握。”
嬴无翳看到这个小女侍，愣了一下，有些勉强地把僵在脸上的笑收好，整了整外衫坐好，倒像是放肆的学生看见了老师。
“王爷用这样的语气，大概又是什么难办的事情要我去解决了吧？”谢玄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睛清亮如水，不像是个昏昏欲睡的人。
可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集中精神，脑海里仿佛有些钟儿琴儿鼓儿铙儿乱七八糟地响，倒像是个乡里的草台班子吹拉弹唱。目光在某个棋子上定了一会儿，就不知不觉地飘走，停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略略一定神又想起那个小女侍细细的声音来，“那婢子就这么回报夫人了。”
“好说，”谢玄并不回头，漫步而去，“我知道这个人王爷要留到我们一统天下的战场上来杀。”
“这条辰月的老狗，果然是个钻营的好手啊。”嬴无翳拍掌。
“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白毅、息衍、华烨这些人会和我们联手吧？”嬴无翳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谢玄。
“可惜如果真是那样，就算我们击败了北蛮，得到的不过是一个铺满尸体的东陆。”谢玄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了，有消息说，我们的国师雷碧城先生似乎在帝都很得皇帝的赏识，如今赐住在太清宫初阳殿里，俨然已经是皇室的国师了。推荐他的人是喜皇帝的姐姐，封号凌洛长公主的白凌波。”
“好说。”谢玄整理衣袖。
“雷碧城想从皇室那里得到什么？”
嬴无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摸着下颏的短须，“我记得我们还在天启的时候，你曾说要多花点钱收买些公卿大臣为我们所用。你收买的人里可有天启七御史中的什么人？”
谢玄最怕吃药，他知道嬴无翳一样怕吃药，这对君臣像两个少年人一样，即便受了刀创箭伤，也不过用一点排毒止血的药一抹，包扎完毕继续上马。嬴无翳自己也曾说进汤补令人不耐烦，是天启那帮看见刀就瑟瑟发抖的老废物，为了苟延残喘多活几年研究出来的法子。平日里进再多的补药，战场上一刀下去，人头落地，还是一具窝囊的尸体。
离国，九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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