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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述和邹朝飞都没作声。
“看你们这样,我当年被关进来的时候,你们估计还没出生吧。”
“猜错了,”罗述笑了一下,“那会儿我都上小学了。”
她观察着迟函的表情,接着说:“我们来,是想问你一个人。”
“谁?”迟函目光冷硬。
罗述垂下眼睛:“我说他的名字你或许不知道,因为你认识他的时候他极有可能是编的假名字,所以我带了两张他的照片。”
她从身上拿出一张照片,那是宋敬予以“张灼”的身份在市局时,作为“优秀干部”贴到光荣榜上拍的。
罗述将这张照片举起来,迟函眯着眼睛看了一会,不耐烦地嗤道:“这谁啊?不认识。”
“那如果换成这张照片呢。”罗述语速放缓,从身上取出第二张照片,那张是宋敬予死亡证明上的照片,拍摄于他11岁那年。
迟函盯了一会儿,眼睛陡然睁大了:“瞿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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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快跑……快跑……
腹部的刀口一阵一阵地痛到头皮发麻,但是宋敬予一秒也不敢停下来,他算不准自己跑了多久,又跑了多远,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和自己沉重的呼吸融为一体。
他用手捂着伤口,感觉还没有长好的刀疤已经开裂了,有血渗透衣服染到了手上。
夜色深浓,风声恍若雨声,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飞机坠落的那个夜晚。
他躺在父亲怀里,明明疼得受不了,又困又累,无边的黑暗呼唤着压在心底的恐惧,可是他仍然不敢闭上眼睛,靠着意志力支撑到救援到来,才安心睡去。
他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了,但还是醒了过来,还恰巧醒在最关键的时刻。
有人在他旁边打电话,还是聊天,他意识沉重,听着像从深水中传上来的声音,忽远忽近,含糊不清。
但当听到“坠毁”“故意”“去死”这些词汇时,却蓦然清醒过来。宋敬予紧闭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完了那通电话,于是滴水不漏的秘密,漏了一滴在他的心里。
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信仰崩塌,短短十二年人生里筑起的那座神像,被一条裂纹纵向贯穿,然后锵然碎裂。他辛辛苦苦,为了不让父母难过和失望,去克制去压抑心底里野蛮生长的作恶欲望,他努力地想做个好孩子、好哥哥,他那么辛苦地往成为好人的道路上走。
结果却发现,原来并非人人如此,让一百条生命陪葬,不过是一念之间。
对比之下,他自以为是的煎熬,就是一场笑话。
现在好了,爸妈死了,他不用担心会让谁失望了,锁在心里的怪兽,也可以自由自在地出笼了。
他等不到身体痊愈,就选定了一个适合逃跑的深夜,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院。好在没人会二十四小时监视一个昏迷的小孩,才让他的逃跑计划畅行无阻。
直到身体里最后一丝能量耗尽,他才停了下来,钻进一条小胡同里,靠着墙,双腿颤巍巍地弯下来,坐到地上。心脏在胸腔里癫狂雀跃,像是搞不清楚眼下的境况,狂奔后喉间弥漫着血腥味,呼吸粗重仿佛失去了控制。
宋敬予脸色苍白,在黑夜里像一只化形不久的小鬼。
捂在腹部的手慢慢松开,看到衣服上干干净净,手上也干干净净,他才松了口气。
如果手术刀口真的开裂,那他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九月份的晚上已经有些凉意了,宋敬予拢了拢衣服,缩成一团。他还没到青春期,身形骨架都没长开,仍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再睁开眼睛就到了早晨,天亮了他才看清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那是一片破落的城中村,砖瓦垒的房子一排一排,构成一条条迷宫一样的小胡同。他沿着墙根慢慢走着,所到之处都是一片寂静,让人以为这里已经没人住了。
太久没有进食,昨晚又那样跑了许久,宋敬予饿得头昏眼花,双腿几乎使不上劲,随时都可能栽倒在地。他扶着墙,一步一步迈得艰难,忽然停了下来。
他强打起精神仔细听,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狗吠的声音。
有狗?那应该就是有人!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走过去。狗叫声越来越明显,最后像仅仅只有一墙之隔,宋敬予仰头看了看这面比两个自己高的墙壁,沿着墙去找这户人家的大门。
他绕了半圈到另一边,终于找到了门。眼下他的精神已经开始恍惚,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如同喷泉一般往外冒,他想,如果这房子里没有人,他就想办法翻墙过去,把那只狗杀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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