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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景之前从钟欣瑞那里获得的舰上搭载成员名单中,副舰长一职还是空缺。
其实也不难理解,星舰上的各个职务任命从本质上而言都属于军职范畴,全部在元帅的职权范围之内。这就是为什么其他位置以最快的速度被各方势力瓜分干净,却依旧没人打正、副舰长两个职务的主意。所有人都在观望,等着看洛伦丁最后的态度。
元帅在慕景的建议,或者说怂恿之下定下了舰长人选,这无疑是个强硬的信号。
但强硬归强硬,将态度表达明确之后,洛伦丁还是见好就收,留下了一人之下的副舰长职务,并没有一口气将关键岗位都收入囊中。
一方面当然是不愿这么早与各大家族正面起冲突,而另一方面……慕景也不是看不出来,这多少也算是一个考验,要坐稳舰长的位置,曾柏元就必须具备弹压副手的能力。
慕景当然不怀疑曾柏元的本事,也没有太将所谓的考验放在心上。怎么,偏偏是这一环出了问题?
任何人在这种时候都应该马上追问副舰长人选是谁,但慕景却硬生生的将嘴边的“是谁”二字咽了回去。她甚至饱含担心的看了曾柏元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还是清晰的表明了她的让步——如果实在不愿说,那便算了。
“好望角”号全体成员的名单迟早会公布,虽然晚知道几天难免会多出几分被动,但慕景认为真的没有必要过于逼迫对方。
曾柏元扯着嘴角笑了笑,本意大概是为了表达感激,但很可惜没能成功,应了那句“笑的比哭还难看”的形容。
他艰涩的挤出两个字,“莫、伊。”
慕景当即皱眉。
曾柏元误解了对方皱眉的理由——他以为是自己没有说清楚,这当然是有可能的,尽管他方才已经用尽了力气,但声音却细小如蚊呐,比气音大不了多少,慕景听不清也实属正常。
曾柏元强迫自己定下神,以自虐般的勇气又重复了一遍,“没错,就是那个莫伊。”
慕景当然知道是哪个莫伊,她担任特邀教官的那一届学员,与曾柏元并列第一的机甲系翘楚。
另外,她也是曾柏元的前女友。
“我想起来了——”慕景一边说一边在抬手按了按额角,显然是有些头痛,“资助莫伊完成机甲系学业的是宋家。那我大概可以猜测一下了,举荐她担任副舰长一职的是谁,宋以轩?宋忱?”
不管是谁,对于宋家如今的两位核心人物,偏偏都是那天在元帅办公室外遭遇过的。
被洛伦丁耍了!该死的老狐狸!——慕景在心里无声的暗骂了一句。
当日,宋家那两人特意去拜访洛伦丁,果然有事。阻止慕景的晋升只是一个方面,而与此同时,他们也盯上了即将出厂的“好望角”号。
不过,历史悠久的宋家显然将权术那一套玩的炉火纯青,他们当然不会挑战洛伦丁身为全军元帅的权威,直接讨要舰长的位置,不过,慕景可以猜得出来,那一日的谈话中,宋忱十之八九已经透了口风,他们对副舰长一职势在必得。
换句话说,洛伦丁在慕景开口举荐曾柏元之前,便已经知道了莫伊的事,但老狐狸不仅半个字都没有说,就连后来的舰艇成员名单,副舰长一职依然是空白。
慕景恨的牙痒。
她甚至都没法去兴师问罪,因为她没有证据。
那一日宋家与元帅的谈话只能是谈话,双方不可能留下只言片语的记录,更不要说什么影像资料了。
而敦促双方履行“承诺”的,并非什么白纸黑字的契约,而是一种名为“权力制衡”的仿佛怪兽般的东西。
但说实话,就算有证据又能怎样?顶多只能证明洛伦丁隐瞒了某些事实。
但隐瞒,不等同错误,更不等同罪恶。
洛伦丁是掌管全军的元帅,而即便是慕景自己,也不可能事无巨细什么都告知属下的。统帅有统帅的衡量,往往衡量出的结果都带有别样残酷的意味。
慕景的脑子里突然闪过元帅那句别有深意的告诫——有些事,不是不能做,但前提是要付得起代价。
在告诫之后,对方还问了什么?
应该是在问她——你能付得起代价的,是么?
老狐狸果然就是老狐狸,说出口的每句话都是那样无懈可击。
慕景满腔气闷,但前前后后的回顾一番,发现根本没有立场指摘洛伦丁的作为。她甚至不得不承认,的确到了应该付出代价的时候。
只是有一点,决定这么做的人是她,也是她对于“好望角”号势在必得。再说的直白一点,对于她正在进行的、从来未曾对任何人透露过的计划,根本不能算是军务,只是她个人的私事,即使曾柏元入伍时曾经庄严宣誓,计划伴随的副作用也不应该由他来承担。
慕景通过投屏看向对面,即使他们的实际距离比古书上的天涯海角还要更加遥远,但从感受上来说,却仿佛只是在促膝交谈,“我还是把你调回来吧。”
嘴上说着,脑子里也开始斟酌对曾柏元接下来的安排,继续担任副官肯定是屈才,不过也并非没有其他出路。别的不说,既然名为“治安官”,她手上必须有足够维持治安的力量,尽管与前线参战部队的实力有很大差距,但也属于有具备正规建制的队伍,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曾柏元听的微微一愣。
从他被安排前往“好望角”号开始,他便清楚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对于星舰上的复杂局面,他也有所预期。慕景将一切交给他,是笃定他有能力应付——直到他说出“莫伊”的名字之前,慕景还是如此坚信的。
可是一个前女友,顿时打破了信任的平衡。
慕景当然不是担心他会临阵倒戈,而是……曾柏元有点意外,他仿佛从对方的情绪中品味出了一点“同病相怜”。
再去看背景墙里一整面展示柜的影碟,曾柏元仿佛理解了什么。
曾柏元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向慕景行礼,对方示意他并非正式场合,有了这一点依凭,犹豫再三的曾柏元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将军,你回家了吗?”
“啊,什么?”慕景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些私人琐事上面,对于注意力之外的问题,她完全没有听清……或者说,怀疑自己听错了。
曾柏元叹了口气,“你家……你和男朋友的家是在一区吧。你赴任已经好几天了,有抽空回去看一看吗?”
他之所以这样问,几乎是可以猜到的,肯定没有。
当面过问上司的私事,当然是逾矩,但曾柏元此刻的心却有几分柔软,甚至于脆弱。一个莫伊,一个早已形同陌路的莫伊,时隔多年之后已经能够轻易击穿他的防线。仿佛他们曾经的分道扬镳就是一场笑话,双方南辕北辙的走了一大圈,居然又绕回了原地。
慕景很想回一句“太忙了,没顾上”,但类似的敷衍对曾柏元没用,以这家伙的细心,怕是早已看穿一切。
她没有说话,但目光却稍微垂落,表明不愿谈这个的态度。
“将军,你就但当我是多管闲事吧,我大概能猜到你在顾虑些什么,之前发生在一区,或者说发生在《暗夜帝王》剧组的事,其实我们参与的每个人都有猜测,而且十之八九都不太美好。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既然是猜测,哪怕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根据,但依然不能称之为事实。真相永远不能在胡思乱想中得出,唯一获得真相的途径,只有调查。”
这当然不是曾柏元第一次劝诫慕景,副官的职责本来就时常与婆婆妈妈挂上等号,不过过去的谏言都是针对军务,而曾柏元的细致与深思熟虑也确实能够给出相当有价值的意见。
针对私事的,在慕景的印象中还是第一次。
正是因为稀有的缘故,慕景好歹还是把对方所说的内容听进去了。她带着几分嘲讽的评价,“听起来,你像是在怂恿我调查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