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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闻此言,封帖木大吃一惊,说道:“圣、圣人岂能如此轻易而为之?”
太平时代,要讲“忠”,要讲“义”。乱世时候,很少人讲这个。——天下纷争,逐鹿未定,凭什么就要一定效忠某个人呢?所谓“君择臣,臣亦择君”就是这个道理。故此,又有言道:“成王败寇”。
景慧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圣人亦为人也!为何不能人人皆为圣人?我佛心在处,我就是佛。你只要肯去做,自然也能做成圣人!”
“那么,‘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下边一句是什么?”
只说封帖木,当晚离开军营,带着两个保镖,心事重重,踏着夜色回到了李家道外的寺庙中。时辰尚早,寺中的和尚还没有就寝,方丈大师景慧和尚听说他回来了,教一个小沙弥,请来方丈室内见面。
三言两语,就这么定下了。
有元一代,盛行“三教合一”。哪三教?儒、释、道。比如元初盛极一时的全真教,其创教祖师王重阳就是这个说法的积极倡导者。他写过一首诗,其中有两句是这样说的:“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
察罕帖木儿说道:“不意先生竟有这层关系!”于是,乃又吩咐亲兵,说道,“先生的茶凉了,端走,快去换杯好茶奉上。”
“子曰:‘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不但孟子,即使孔子,也只是教尔儒生‘知而慎行’,却没有教你们‘贪生怕死’!老封,你自诩圣人门生,岂会不知‘夫子大勇’?”
“非也。”
方丈室中,整理得甚为清洁,没太多摆设,一个佛龛、一个木鱼,两个蒲团、几本佛卷,一盏青灯而已。
……
元时风俗,与陌生人搭话,比方问个路什么的,不管对方年龄,多尊称“姐夫”,就好比后世的“同志”。封帖木恭恭敬敬,说出这么一句话,颇是好笑。不过在场诸人都被他的话吸引住了,并没有人意识到可笑。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吊个脸做甚么?”
是风动,还是叶动?这个佛家典故,封帖木是知道的。《六祖坛经》里记载:讲经会上,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慧能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这,……”
过了好一会儿,封帖木勉强说道:“大和尚说的虽然都很对,但道理终归只是道理。如果人人都能行之,不是人人皆为圣人了么?”
“是的。”
封帖木胆色不足,就连见个李察罕都战战兢兢,岂会有此等胆量,主动请缨、深入虎穴?可察罕既然说起,他又没有胆子拒绝,一时难堪,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唯唯诺诺,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吾本书生,又非勇夫。子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李惟馨说道:“先生与大陆公、梁士荫相熟?”
“大和尚说得轻松!去的又不是你。想那邓贼,凡所过处,烧杀掳掠,高丽、辽东、山东,有多少的士绅名家都因为他而家破人亡,残暴程度令人发指,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我为何舍弃家产、逃出徐州?还不就是为了保住一条小命?今番去给平章献策,原为求得一点功名,也不枉了俺活在乱世一场。殊不料,却竟得了这样一个任务,真是机关算计反误己!……,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早知道,俺就不去军营了!”
“和尚再问你,何为正命?”
窗外种的有竹林,夜风吹来,竹叶沙沙。宁静的夜晚,听着竹叶声,就着孤灯,可夜读佛经,可推窗观月,都是十分有情调的事情。这位雪原景慧大和尚,看来不但佛法精深,而且很有文人墨客的高雅情致。
故此,和尚、道士熟知儒家经典,或者儒生熟知佛、道经典也不足为奇。
乱世不比太平时,强者为王。
“李平章不肯接受你的献策?”
当下,封帖木将与李察罕见面的经过原封不动地讲出。景慧沉默了片刻,说道:“原来你是为去益都而犯愁。”
“正是。”
也有很多前高丽的旧部,但数遍高丽籍的名将,能称得上名号的,只有庆千兴一人。
“……,啊?”
除非是因为某种关系而凝聚在一起的利益集团,比如老乡、亲戚、旧部之类,向心力比较强,比较团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不好分化。其它的一些豪强、将领、包括幕府僚属等,可以说,多为见风使舵的高手。
察罕帖木儿现在在行军途中,一切以军法为准,做事雷厉风行。不到一刻钟,就从亲兵队里给封帖木挑出了两个保镖,——名为保镖,实为监视;又不到半刻钟,两盘白银端上;再又吩咐李惟馨,备下了一桌酒宴,请封帖木吃饱喝足,由那两个“保镖”陪着,带着银子,便就出了营寨。
“你是儒生,引经据典,和尚不能与你相比。但是,和尚问你,‘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与‘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这两句话的意思是否一样?”
“咄!你是真知心动,还是假知心动?如真知心动,心不动、沉静如水,则佛成佛,儒成圣,道成道。只是鹦鹉虽能学舌,却不能知道人言。人云亦云,看起来回答不错,但是却也不能说你已经领悟。”
“先生若无意见,此事便这样定下。你明日就起身去益都城吧!安全问题,你不必担忧。老夫自会选亲随数人,为你保镖。可好?”
封帖木等了半晌,不见景慧说话,心下纳罕,又接着请求道:“请大和尚开言明示。”
“噫?你说你与陆聚、梁士荫相熟,难道不是主动请缨,想去益都替老夫说降么?”
“当然一样。”
察罕闻言,顿时来了兴致,不过他城府深,表面上看来依旧不紧不慢,问道:“是哪两人?”
“非也。”
只是王阳明的“心学”在这时还没有出现,虽然孔子曾经说过:“有教无类”;尽管孟子也曾经说过:“人人皆可为尧舜”;并且朱子理学也在教人学做圣人,但就大部分儒生来说,毕竟还没有一个人把“圣人”的神秘面纱揭掉,明确地提出过:“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圣人”。
封帖木与景慧是多年的好友,不比李察罕,两个人说话,放松得很,言谈举止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实际上,封帖木此人也是有些才学、比较有趣的,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与陆聚、梁士荫这样的名士相熟,更不可能与景慧大和尚这样的名师高徒为友。
“啊,啊。”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