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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大人，万不料你儒家子的门中，居然能生下此等将种！这是主公的亲笔书信，请你观看。”
那东西是只老鼠。从死者的嘴里钻出，探头缩脑地左顾右盼了片刻，大约发现了逐渐靠近的元军，受杀气惊吓，“吱”的叫了一声，飞快跑开。
姬宗周苦笑，说道：“为将者出生入死，为主君效命阵前，本分是也。姬冲小儿一个，哪里当得起这般的夸奖？主公谬赞，愧不敢当。”恭恭敬敬把书信还给罗国器。
罗国器派人请他速去北城墙，集会诸将，商议姬冲带回来的一则消息。
罗国器还好，有当年在辽东从军时的经历，尽可熬得住；姬宗周不然，四五十岁的人了，素来养尊处优，从来没有亲自上过战场，首先一个身体就吃不消；其次强敌临城下，城池随时会破，心理上的压力也受不了。
“正是。”
嗓子也哑了。
罗国器这番话说得很有讲究，前半截以情动人，到结尾表下决心。“欲退自退，我当前向取死”。十个字说的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军令，调预备队准备。若是前线支持不住，便由后队上阵。哪怕是把人打绝了，死光了，棣州城，也一定要守足五日！”
元军似乎并没有攻击此处的打算，只是远远地在城外七八里处布置了三四千的部队，每隔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会把投石车等物拉出来，放上一阵。间或也会遣派出千许人摇旗呐喊，虚虚地攻上一阵便就退了。
罗国器沉默无声，静静地听他们说话，等到堂内重归安静，没有人再开口了，他才慢慢起身，顾盼左右，沉声说道：“我受主恩，守棣州，乃是职责的所在，生死早以置之度外。但念诸君与军中的将士们捐躯命，膏草野，而赏不酬勋，以此痛心耳！而今，城外援军已到，只需再坚持五日，便可内外呼应，发起反击，化解危局。待其时也，我也不必再为诸君有可能会‘赏不酬勋’而痛心。你们说的困难的确都有，我也理解。然而‘慈不掌兵’，我理解，不代表主公会能理解。胜利在望，却萌生怯意，试问诸君，你们还有何面目得见圣主！欲退自退，我当前向取死！”
然而，姬宗周和罗国器却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更绝对不能因为看似“无险”就疏忽了防御、分出人马去帮助北城。因为，谁也不晓得元军到底会不会突然“由虚变实”。若是刚刚把西城的军马分去了北城，元军就忽然改变方向，猛攻西城，那不就正好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么？
一句话说到底，两方都是在争取时间。
竟是从没发现，凉水也能这般的清甜可口。
向来干净、整洁的着装，如今也和他的发髻、胡须一样，变得凌乱不堪。因为连日在城头上冒雨督战，披在铠甲外的袍子上又是泥水、又是血迹，左边的袖子上还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叉开了两个口子，大约是被垛口挂烂的，露出里边毛绒绒的线头。远在四五步外，便就能闻到一股既馊又臭的味道，从他身上传出。
夹起一阵疾风、带着呼啸的声响，元军的投石车先发动。
姬宗周叹了口气，说道：“成败存亡，就只在这几天之间，也不知主公的援军何时会到。如此紧要、危急的关头，老夫又怎么能睡得着？”多说了几句话，便就觉得嗓子生疼，吩咐随从，说道，“去给我取些水来。……，不必生火再烧了，那边垛口的凉水舀来一勺就成。”
出了城的姬冲，在五天后，又回到了棣州。适逢姬宗周刚刚打退了元军的又一次佯攻，闻听此讯，他简直不敢相信。
由目测判断，此次元军动用的人马依然还是千人上下，八百的步卒，两百的骑兵。步卒用来攻击，骑兵用来防御。前行中，正中有一面大旗不断地左右晃动，周围许多的小旗相与呼应，以此来调整阵型。
“五日内。”
“大人，您从昨晚到现在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趁眼下鞑子没有攻城，您不如去休息一会儿？”
姬宗周只觉得一阵反胃，险些干呕，勉强把酸水咽下。
城西墙上，随着姬宗周的命令传下，很快擂起了战鼓。
姬冲铠甲上都是血污，右边的肩头大概是中了箭，又许是受了戈矛刀剑之类的创伤，马马虎虎地用布包扎了一下，鲜血浸出在外。因为入城时，需要冲破元军的壁垒，所以兜鍪里的发髻也乱了，垂下几缕，散在面上。
“至今尚无消息传来。不过以卑职估计，有主公坐镇益都，发兵的速度定然会很快。也许援军已然出发，正在赶来棣州的路上。”
短短数日间，他就苍老了好多。
较之北城墙，姬宗周所在的西城墙相对安静。
姬宗周从棚子里走出，就近来到一个垛口，扶住城墙，远近观看。
……
这些议论，说实话，都是就事论事、确实面临的有这些问题。
“喏！”
诸将中有爱兵的，和士卒们常年厮混一处，不免产生感情。已经眼睁睁看着属下们前仆后继、伤亡惨重了，如今罗国器的此道军令又一下，可想而知，随后的五天必然伤亡会是更大，甚有可能会把营头全部打空。
这不是军令状，这是送死状。明知送士卒去死，不得已为之。因此，有的将领在大声接令之同时，按捺不下情绪的涌动，泪水湿了眼眶。
“不知后两批的援军何时能够抵达？”
姬宗周扭过头，往城北望了会儿。
仍旧是先用坚城疲乏元军，随后用生力军全力反击的战术。只不过，把派遣援军的时间提前了一点而已。
“姬冲出城已有几日？”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我城内还需要坚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