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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等不知。料来,大约是想用田丞相之军,以减轻海东军队的损失。”
“又,李将军对诸将亦颇有微词。臣至当夜,他就与臣说:‘诸将跋扈,殊难指挥。’杨、郭、胡、王诸将不用多说了,便只傅友德。当时,李将军用了八个字来形容他:‘沉默寡言,自以为是。’傅友德这个人,臣与他接触不多,也就只是在前线这几天,与他见面的次数稍微多些。
刘十九的回答,使得诸人皆陷入思考。何为“形势太过模糊”?何为“还不够明朗”?
邓舍一愣,说道:“是了。你是会弹琴的那个。”
“虽失五千人马,却可得一益都,进而可以掩有山东。重振旗鼓。以小人之见,田丞相是有大志雄图的人,若以此作为说辞,似乎也还是能将之说动的吧?”
“如此说来,你的经历却是与李闺秀颇有相似。难怪弹得一手好琴。”
现在海东的地盘越来越大,并且下一步的发展目标,明显是向中原发展,要与群雄争锋的。陈虎坐镇辽东、文华国坐守朝鲜,此两地皆为邓舍的起家根本,不可大意。文、陈两人也因此不能轻动。邓舍手头上,如今可机动运用的重将也因此便只有赵过一人。总不能以后有了战事,便就都派赵过去吧?即便赵过任劳任怨,也还是不行。就像辽东,打纳哈出的同时,还得防范辽西,更要戒备孛罗。若是日后,益都也出现这种两线、乃至三线作战的情况,又该怎么办?总而言之,只有赵过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用的。现今辽东局势平稳,这庆千兴,似乎也就可以调来了。
到底有罗官奴这样称呼邓舍在前,还是隐隐觉得不合适。却又倔强,不肯再改。她咬了咬牙,随着楚娃一起站起。
“朝廷欲使海东南下之事,咱们当然还是得尽心尽力地去办。只是眼下这形势太过模糊、还不够明朗。且等济南战事平息,再随机应变吧!”
田丰用不成了,益都旧臣也难以指望,那么,该怎么办才好?刘十九的亲信们绞尽脑汁,苦无良策。有人眼前一亮,说道:“小毛平章?”刘十九不耐烦,斥道:“愚蠢!没有支持,一个空头大佬倌儿,有何用处!”
李阿关为何不远千里把李宝口送来益都?对李阿关的心思,邓舍还是十分清楚的。他对此本来甚为不满。不过,实事求是地讲,他的不满却倒也并非是因李阿关的那点心思,邓舍虽然说不上荒淫无道,但是如今却也绝对称不上正人君子。他的不满,更多的而是因为李阿关的自拿主意。
室内诸人,有人猜出了刘十九的心思,试探性地说道:“老爷,今既收下了小邓的礼物,……”刘十九皱起眉头,斥道:“甚么小邓?没大没小!你们是为俺的随从,岂能如此不分尊卑?该叫‘燕王’!”
“罢了。只恨当初,俺才来益都之时,没能下起狠手,受了他的花言巧语之骗。”刘十九又将刚才的追悔说辞重复一遍,“‘一步错,步步错。’恨只恨,俺不该给他这十来天的转圜机会。要不然,何止如此!”
“这,……”
邓舍哈哈一笑,与随从们说道:“你们且便在院外等我。若有前线军报来,即来叫我。”随从们答应了,自在院外相候。
半晌,方才有人怯怯开口,说道:“那以老爷之见,咱们该怎么办?”
“按照规定,前线大营每日有两次军议,凌晨一次,晚上一次。每次军议,傅友德皆沉默无言,甚少话说。对李、毕两帅,他虽也甚为恭敬,但是,却有一次,因对李将军的部署有所质疑,乃至当场争吵。李将军性子也直,两人闹得很有些下不来台。虽然说,傅友德此举不算为错,但是当着诸将之面,与主将吵闹,却也未免有失部属的身份。
“还有,益都行院同知枢密院事陈猱头,忠贞之士,忠烈之名,闻于朝廷。又才任的度辽军都指挥使,且前不久,更被小邓任为莱州翼元帅府翼元帅,手底下更有数千嫡系部队。分量更足,更有实权。
他心中想道:“李、毕两人,看来确实只能为将,难以为帅。”想当日,赵过、文华国分别统带大军,一个在华山,一个渡海驰援,杨万虎、胡忠、郭从龙诸将,当时也分别都在他两人的麾下,却怎么就没见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此一次攻取济南,他实际上也是有想过仍派遣赵过出马,用以为主将的,只是却因为在现在的益都,赵过实为邓舍的左膀右臂,当此之时,益都也确实离不开他,故此才换了李和尚与毕千牛为主将。
她又羞又喜,忙站定了不动,袖了手放在肚子下边,把小腹挺起,任邓舍抚摸,说道:“今儿早上,奴奴好像觉得他踢了奴奴一脚呢。”邓舍一边听,一边笑道:“才几个月?就会踢人?踢人好啊,活泼好动,必是个小子!”说话间,没听见罗官奴腹内的动静,却听见身后有人动静。
情急之下,李宝口慌不择言,说道:“奴家自小就好磨牙。娘平时对奴家便多有教训,说这样有失礼仪,不成体面。但是,奴、奴家确实是管不住。请殿下息怒,奴家愿领责罚。”话一出口,稍微轻松;解释过了,心神稍定,但是随即,她就又再度懊悔,“真是可恼!这俺好磨牙的事儿,便是阿奴也不知,却怎的一不留神,就说给这坏人听了?”
走到床边,随手拿起两匹缎子,迎着窗外的日光瞧了一瞧。他对这东西也不是太懂,用手揉了一揉,说道:“不错,甚是光滑。也够轻软。”
“王士诚在时,他是甚么?一个小小的千户!现如今,小邓入主益都,他又是甚么?定齐军副都指挥使!俨然已与毕千牛等平起平坐。俺只听说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却从没听说过有人肯为劳什子的不相干,冒丢官被砍头的危险,去惹主上的发怒!
刘十九肯收下贿赂,就说明他意有转变。只是他现在的转变还只是内因,若想令他主动给安丰上书,帮益都解释不能南下,却还是非得有个外因不可。何为“外因”?就是刘十九与亲信们说的“形势”。
邓舍急不可耐,起身出外,走入院中,仰望天色。估算时辰,却还得再有小半天,前线的下封军报才会送来。他心牵战事,反正就算是回入书房,也是坐立不安,索性叫了两三随从,径直出了院子,便在后院闲走。
“此其一也!还有其二、其三,你们知道么?”
先前,他虽是亲自去迎接了罗家送礼之人,但是对礼物的多少却并没在意,直接吩咐下人给罗官奴送来了。这时去看,罗李郎的手笔着实不小。
“其二,……,这就是人质。用海东两万余的强军,裹挟田丰的五千军马。田丰的总共兵力才有多少?万人出头。一半的兵力、还皆为精锐,现今都在海东军队的裹挟之下。纵使俺有皇上的密旨,你们以为在当前如此的形势之下,他就会肯听旨么?他若稍有异动,那五千人马必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那个唤作楚娃的侍女,以及另外一个少女。诸女本来都正围在床边,看罗家送来给罗官奴的彩缎等物,此时见邓舍入来,皆纷纷转身,楚娃并及那个少女拜倒行礼,罗官奴则喜孜孜的,喜笑颜开迎接上前。
有个词,“不怒而威”。邓舍乃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久握重权,他一冷脸,就连李和尚、郭从龙这样的悍将也无不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声,屈膝如羊。何况李宝口一个小小的少女?故此,方才邓舍虽然只是平常一问,李宝口却也是既怕又惊,脱口而出,就把女儿家的闺中秘事给说了出来。
诸人皆道:“是。”问刘十九,“既已中计,如今该如何应对?”
见她上穿件翻领式的窄袖衣,配以丝裙,腰系绶带。伏在地上,袖口处露一双纤纤玉手;衣不及腰,显一抹莹白。额头上戴有玳瑁为冠,乌发中插以象牙为梳。但见年岁虽小,身量已成。眉目如画,有出尘之姿。
“爹爹不知道么?这是宝口的小名儿。”加个“丑”字,就是丑小鸭。这小名儿起的不错。邓舍不由一笑,与李宝口说道:“你起来吧。”
左右亲信也皆是怒不可遏,都说道:“老爷所言甚是。然事已至此,该当如何?”有人提议,说道:“小邓既然阳奉阴违,给老爷玩弄阴谋诡计。老爷,以小人看来,您也完全不用再对他客气了!”
“哄骗住了俺,使得俺上了他的当。这南下之事,怕是不成了。俺奉重任而来,却有愧使命。所以,请太保责罚,请皇上责罚。……,你就是想俺给安丰送去这么一封密信,对不对?你可知,若是此密信送到安丰,猜一猜刘太保与皇上会有如何反应?诸位,你们都来猜一猜。说说看。”
随着杨行健的行文,邓舍的脸色逐渐地也开始变得严肃。才刚把刘十九搞定的轻松不翼而飞,他端起茶碗,喝了口水,继续往下观看。只见杨行健如此写道:
“济南战事既起,如今,又借口南下风声泄露,并通过海东臣下的谏言,给俺提出了个一二三,究其话中意思,摆明了就是想要以此作为托辞,试图改变前意,不再南下。……,俺还敢打包票,这南下风声为何早不泄露,晚不泄露,偏偏此时泄露?偏偏在浙西使者来到益都的时候泄露?这也肯定是为小邓主动泄露!小邓欺俺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则,如何才算是“形势明朗”?有个益都不能南下的借口,有个益都不能南下的原因,就算明朗。毕竟,若直说“风声泄露”,未免太过显得出刘十九办事不力。还非得另有说辞不可。而这借口,这原因,其实邓舍也早就已经给刘十九准备好了。只是现在时机不到。他打算等过些时日,待收复了济南之后,便说与刘十九听。再由刘十九,转述给安丰。
“他缺粮。无粮便无军。他又怎能不老老实实地听从小邓的调遣?俺且来问你们,咱们能给田丰甚么?能给他粮么?能给他钱么?若他那五千人马没派去济南,若小邓前阵子不曾给过他粮食,或许咱们还有一搏之力,还能将他说动。现如今,为时已晚!什么叫做‘一步错,步步错’?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要后悔,也只能后悔,愧不当初,俺不该不谨慎,俺不该不仔细!怎么就被小邓给出的假象给骗住了呢?”
“荒唐!”
“爹爹你说,奴奴的爹爹给奴奴送来这么多,都能铺满一大床,这得值多少钱呀?还不只这些,还有那些、那些、那些。”罗官奴拉住邓舍,绕着室内转了圈,一一给他指点。邓舍这才发现,到处都是堆放的礼箱。
诸人束手无策。有人说道:“那老爷就干脆写封密信,送去安丰,请示刘太保,看看刘太保可有良策?”
“一次是杨万虎。杨万虎本来的职责,是应该率其所部的安辽军,佯攻济南的西城门,以此来配合毕将军与棣州军攻取东城门。便在昨日,因见毕将军部、以及棣州军损失太大,李将军下令,教他拨出一部分人马支援毕将军。杨万虎或许是因为争功心切,却只是只管猛攻西城,迟迟不肯从命。直到最后,李将军又接连下了三道军令,他才算是勉强接受了调拨,但是,却也只是拨出了不到五百人,去给毕将军做支援。
“小邓取济南,命田丰出五千军马相助。此为何意?”
杨行健的这封军文,从头到尾,洋洋洒洒写了不少字,其实都只是在说明了一个问题:前线大营里边,主事者帅才不够,而诸将又多过跋扈。经此一战,纵然能得济南,但是诸将不和,彼此间矛盾重重,如果就在此时,忽有敌人来犯,怕是难以抵挡。故此,他“不喜反忧”。
那侍女听见邓舍的声音,急忙转过身来,下拜行礼,答道:“回殿下,娘子正在室内,看娘家送来的礼物呢。”邓舍点了点头,说道:“且去通传,就说我闲来无事,过来看看她。”那侍女应了,却不就走,笑了一笑,说道:“殿下,好叫您得知。奴婢却不是楚娃,而是越娃呢。”
“奴婢的家君曾入仕伪元,做过益都左右司的都事。后来,毛老爷光复益都,城破,家君虽已降,但是当时的形势太乱,乃没乱军中。奴婢的母亲远在嘉兴,奴婢在益都无人可依,所以卖身为奴。年前,殿下入益都,其后不久,罗老爷也来了。奴婢就被原来的主人送给了罗老爷。罗老爷仁慈,见奴婢使唤起来还算得力,便又将奴婢送给了娘子,因此,得以来入燕王府中。这却也是奴婢有福,竟有幸伺候殿下、娘子。”
既然已用李和尚与毕千牛为主将,若是而今再去突然临阵换将,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了。好在,洪继勋、李首生等人的前期筹划还算是做的不错,杨行健也说了,此次攻取济南定能获胜。即使军中存在种种的问题,也至多是将获胜的时间延迟一下,应该并无大碍。邓舍寻思,想道:“也只有等到战后,等腾出手来,再对军中的这些问题,慢慢地找办法解决。”
“益都旧臣,益都旧臣!你们随俺来益都也有多日了,对益都的情形想必也有了一些较为深入的了解,不像当日在朝廷只是风闻和臆测。俺且再来相问你等,你们认为,如今还在益都任职的益都旧臣之中,还有谁,或者说,还有几个人分量够足、握有实权,且能帮咱们说的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