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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装出害怕的样子,责骂自己,想道:“怎的恁不谨慎!明知这个坏人喜怒无常,还偏偏在他开心的时候打搅他。若是因此把他惹恼,挨顿板子没关系,若被他一怒之下,拉出去杀了。却又还怎能为爹爹报仇!”
“李将军闻讯,即明下军令,要求他不得妄动,速归本阵。王国毅乃与左右言道:‘吾,陈平章之虎牙是也。驰骋辽东日,李和尚在何处?征战沙场,本杀人之事,怎可听从一秃头的命令?’并就以此为文,回复前线大营。
也只是“似乎”而已,具体如何,还是得试试才知。邓舍也不着急,且先把这心思存下,又想道:“且等收拾了刘十九,将朝廷欲令我南下之事彻底的搞定,然后再说吧。”纵然陈猱头确有帅才也还是不够,还得再把他的立场搞清楚。邓舍决定,便先通过刘十九此事,看一下陈猱头的立场究竟如何。若是他自始至终,对南下之事都不发一词的话,便证明可用。等有机会,便可再给他添加重任,试一下此人的帅才到底怎样。
“卯时三刻,杨万虎又坏敌西城墙,并敌之南城墙亦有损坏。城中鞑子见势难支,乃诈降。为我军识破。用潘贤二计。李将军假装应允。巳时,鞑子遂驱百姓为前,藏甲兵居后。待其出城,郭从龙、傅友德两将分从左右,率骑兵冲杀。敌众惊乱,我军鼓噪乘之,杀敌百余。并俘敌将一人。李、毕、潘诸人乃细问此俘,得知城中敌军军心浮动,多有言走者。
“怎么?”
那亲信掐起手指,说道:“益都右丞姬宗周,自前毛平章时,他就在益都。分量够足,也有实权。左右司员外郎章渝,本为田家烈亲信,现在与姬宗周走得很近。此人也很有实权,分量也够足。
没了田丰,没了益都旧臣,就算抬出来十个小毛平章也是半点用处没有。又有人道:“徐州一带,有我安丰五千军马。既如此,便趁小邓前线用军的机会,把他们调过来?如此一来,我军趁虚而入,或许,……”
因是邓舍与罗官奴的新房所在,这处院落甚大。连传过两处过门,又走过挺长的一条游廊,方才来入正室。越娃先入内通传,稍顷,即出来,又屈膝跪拜,五体投地,恭顺非常地行了一礼,请邓舍入来。
越娃不知李闺秀是谁,也不敢问,只说道:“是,是。不敢当殿下的称赞,些许曲子,能入殿下之耳,不嫌有污清听,已是奴婢天大的福分。”
“请老爷细说,俺们愿闻其详。”
这亲信越说越兴奋。刘十九不以为然,“哼”了声,说道:“不错,俺这数日与姬宗周等相见确实甚勤。但想那姬宗周何许人也?‘当今之冯道!’……,他娘的,你们知道冯道是什么人么?”他的亲信大多都是目不识丁之辈,纷纷摇头。刘十九却也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冯道”是谁,略略解释几句,接着说道:“现在知道了吧?这就是滑头的代名词!指望这种人忠诚朝廷,替咱们上书?你脑袋没被门夹住吧?怎么可能!
诸人都安慰说道:“老爷是个实在人。一时不察,上他个当,却也没甚要紧。还请老爷息怒,若是因此伤了身体反为不美。”
不过,话说回来,要想解决此事,倒也并非全无办法。再逢战事,不要再用李和尚、毕千牛这样的人做主将,而改派文华国、赵过等人便可。只是,邓舍心中想道:“奈何帅才不足!”
时三千回来,见邓舍。
“自然是写小邓奸诈,出了诡计,……”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这个念头随即就消逝不见。他的后院中,佳丽多有。越娃虽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但较之颜淑容却又是远远不如。而若但就容貌而言,胜过她的更不知凡几。所以,邓舍对她,实无半点想法。
“荒谬!你们以为你们都是方从哲么?……,其三,这也是小邓在示威给俺看呀!用些粮饷,就能驱使田丰甘为他的马前卒子。田丰岂不知,五千人马送去济南,实际上便是在为海东军队做挡箭牌么?必伤亡惨重。可是,他还是听从了小邓的调遣,老老实实地把军队派去了前线。正如你们所说,田丰绝非胸无大志之人,这又是为何?
邓舍大步入内,拿眼一看,室内不止罗官奴一人。
刘十九长叹一声,说道,“燕王枭雄。他的多谋善计,俺在安丰时,虽就曾有听沙刘二说起。但是,却直到今日,方才算是领教。”
“一次是王国毅。王国毅的本来职责,是应该率其本部骑兵,驻守北城门外。不必参加攻城。若有鞑子从北边突围,则他可与胡忠诸将横出截杀。又在昨夜,他却忽然轻出,遣出了三百骑兵,绕北边城门疾驰,大呼小叫,惊骇城中,竟以此为乐。并四出轻骑,抄掠邻近乡、县。
“给李和尚!”
柳三行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禀告殿下,我军大胜。已取济南!”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俗云:‘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刘十九一脚把案几踢翻,叉着腰,在室内连转了好几圈,怒视诸人,恨铁不成钢,说道:“你们这是想让俺自寻死路么?俺要真是如你们所提,写出这么一封密信,俺也又还敢给你们打包票,用不了十天,安丰必定就会有圣旨召咱们回朝。待咱们回去之后,……,又会怎样?刘太保大怒生气时会有什么表现?你们没有见过么?你们活腻味了,俺还没有!”
罗官奴从娘家带来的侍女,虽然只有越娃与楚娃两个,但是邓舍贵人多忘事,却又哪里会给她们太多的注意?一时记错,却也是有的。此时听越娃说话的口音,不似北人。她虽然说的是官话,但是却分明带有南方的音调,于是随口问道:“你是哪里人?”越娃答道:“奴婢家本嘉兴。”
时三千接信退下,自去安排人发送。邓舍又拿起大营的军文,依旧躺入胡床,展开观瞧。只见军文上写道:“龙凤七年,春二月二十五,乙酉日。昨夜激战,坏敌东城墙。今晨卯时,毕千牛部又发起攻击。
也许是本性,也许是出自对权力的谨慎,他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女人。争宠可以。但是却不能在得到他的同意之前,就擅自做主地把李宝口送来。这算甚么?先斩后奏?把他邓舍看作什么人了?任其摆布?太也放肆。
邓舍如若执意不肯南下,就把小明王的密旨公布,让益都的臣子都看看,这就是自称“忠义”的海东燕王!不得不说,此计甚毒。
罗官奴答道:“爹爹,你快来看。俺家给送来的物事,其中有好多都是奴奴也没见过呢!也不知爹爹是从哪里找来的。”叫邓舍是“爹爹”,叫罗李郎也是“爹爹”。虽然说邓舍听她这样的称呼早已习惯,这会儿却也不免好笑。他笑道:“你今既嫁给了我,作了燕王妃。你父亲当然要寻些稀罕的物事,来给你壮壮脸面。免得别人传出,你娘家不够大方。”
诸亲信听了,心里琢磨,还真的就是这回事儿。有人说道:“如老爷所言,田丞相或许指望不上了。但是,士诚旧部与益都旧人?小邓适才不是在用臣下的谏言以为拒绝南下的托词么?老爷何不去找几个益都的旧臣,向他们出示皇上的密旨,也让他们给小邓上书,一力支持南下?就算是事不能成,至少也能给小邓添些麻烦。然后老爷不妨再用皇上的密旨来威胁小邓,若其不从,便将他的恶行公布天下!他不是常常自我标榜,自称‘忠诚仁义’么?这就是他的弱点,太过爱惜羽毛!老爷若能如此,便是攻其弱点。或许,他便会因此改变主意,同意南下了呢?”
邓舍也才见过罗家送礼的人,刚刚转回书房,问他:“刘大人收下礼物时,有何话说?”时三千说道:“说是谢主公赠赐。并有回礼一份,送给主公。”邓舍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刘大人果然有识之士。”
诸亲信面面相觑,有人大了胆子,问道:“敢问老爷,何出此言?不知小人等所言,何处荒唐了?”
杨行健去前线,他的任务是协调诸将,其信中之内容自然主要也就讲的是前线诸将。对济南的战事,只是在开头部分一笔带过。简略地写道:“自我军总攻,战事大体顺利。
这副穿戴,却是早先在海东的时候,李阿关也曾经穿过的。若再配上李宝口那极似其母的模样,分明就是另一个的李阿关。只不过若与李阿关相比,小了一号,少了些妇人的妩媚,但却也更多了点少女独有的稚嫩。
有赵过、庆千兴两人在,至少,不会再出现类似这一回捉襟见肘、无人可用的局面了。邓舍忽然又想起一人,想道:“陈猱头?此人在泰安战中,有勇有谋,坚守孤城月余。且深识大体。似乎颇有帅才之料。”
那亲信不气馁,又说道:“虽然如此。则老爷不必出示密旨给小邓,也不必将密旨公布。但是,用益都旧臣上书,表示坚决支持海东南下,这一策,却应该还是可行的吧?最起码,也会给小邓造些压力。”
又是恼、又是悔,更因少女的天性使然,又是羞,而且急。她不由俏脸通红。更因为不知道这解释能否让邓舍满意,伏在地上,只觉心中砰砰直跳,手上汗出,把头勾得越发低了。竟是不敢抬头看邓舍一眼。
又有一亲信人说道:“正是!老爷前番去棣州,与田丞相相谈甚欢。听田丞相言语,他对小邓也是深有不满。只要老爷一句话去,他定然立即就会给以响应!如今,恰又正好小邓还在济南前线用兵,内部空虚,请田丞相用三千人马急袭益都,老爷联络了益都旧将,在内呼应。
门外脚步声响,越娃入来,说道:“殿下,院外的随从们说,前线有军报送来了。”邓舍看外边天色,才过去了没多久,怎么就又有军报送来?吩咐了李宝口与侍女们好生照顾罗官奴,他匆匆走出室外。
“是。”
“又及,益都行院佥院高延世,定齐军副都指挥使,骁悍之名,山东皆闻。益都人皆称之为‘小将军’。也很有些实权,分量亦然不轻。
邓舍略一思忖,提笔回书,写道:“王国毅夜乱北门、抄掠乡里,按法当斩!然念其战功,杖责一百。军令一下,疾如山压,杨万虎拖迟延误,按法亦当斩!然念其战功,杖责五十。若是再有违反军纪,不听调度、指挥者,违令者斩!李和尚、毕千牛身为主将,若不能行军法,受坐罚!”
刘十九追悔莫及。他能受刘福通的重托,前来益都促使海东南下,当然也还是有些才能与见识的。一番分析,头头是道。
穿游廊、经过门,原路走回,来到院门口。见随从之外,多了一人。千户打扮,容貌俊秀。邓舍却是认得,乃是柳三,不免奇怪,问道:“你怎么回来了?”猛然间,猜到了一个可能,又惊又喜,道,“莫非?”
刘十九说的很对。如今安丰与海东、与金陵的关系,虽然说名义上是主臣的关系,实际上却是强枝弱干,朝廷依赖地方的多,地方依赖朝廷的少。若是用了这亲信的计策,真的把邓舍给惹恼了,他拍拍屁股,干脆就索性自立门户,安丰能奈他何?邓舍是会因此而落下骂名不假。但是,这骂名,对安丰有何用处?这是虚的。对安丰半点好处也无。
“诚如主公所忧,李将军过直,而毕将军讷于言辞。杨万虎、郭从龙、傅友德、胡忠、并及王国毅诸将,又尽皆骁勇。又且诸将,杨万虎在我军中早有勇名,郭从龙、傅友德乃后起之秀,而至于胡忠、王国毅等,又或曾经为赵左丞部将、抑或原本是陈平章部属。可以说,各有‘根脚’。
罗官奴怕邓舍生气,忙给好友说情,撒娇说道:“爹爹!小鸭又不是故意惹你生气。你何必与她计较呢?”
他转过头,见是那少女。依稀眼熟,想了起来,却是李阿关的女儿李宝口。
诸人大眼瞪小眼,没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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