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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天斗争,其乐无穷。与地斗争,其乐无穷。与人斗争,其乐无穷。”他也是直到此时,才算深刻领会到了这句话其中的意思。因为他如今生活在了乱世,因为他现在也充满了豪情壮志。也所以,正因为此,察罕纵然可以称为强敌,海东至今只偏居一隅,他却依然勇敢坚持,不肯畏惧;他却也依然对将来充满了自信。甚至可以说,自他起事起来,他就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充盈的、这样强大的自信。但是现在,他却有了。
颜淑容只回答了貂蝉的前一个问题,说道:“我给你讲过卓文君的故事。这几句诗,就是她写的。”颜淑容越是不回答,貂蝉就越是感到好奇,追问:“那,这两句诗,到底是在讲什么?是想表示什么意思的呢?”
此一首诗,乃是为唐人贺知章所作的《咏柳》。“二月春风似剪刀”一句,端得一语双关。既别出心裁、比喻新奇,咏柳罢了,三句过后,收拢落在了春风之上,令人眼前一亮。更又且二月早春,本就还寒意料峭,用“剪刀”两字来形容尚存寒意的春风,亦实在是最为贴切不过。
这是一种快乐。一种期待的快乐。
貂蝉数了数,总共十个字。她歪着头,一个一个地点,遇到不认识的就跳过去,认识的就念出来,念道:“……,如山上,……,若云,……月。”颜淑容夸奖她:“不错,不错。比西施强多了。居然都能认得六个!”
西施翻了翻白眼,无可奈何,说道:“奴婢算是服了您了,小姐!”
本来,邓舍把完婚的时间定在二月,已经觉得不算晚了。但是,安丰使团的来到,却又让他深为后悔,应该把时间定的再早一点。不过,他怎么说也是燕王,婚事不可马虎。能在二月份成婚,其实已算是很快的了。
田丰不救益都在先,理亏。邓舍又也不是老好人,先杀关铎、又杀潘诚,再抢益都,虽然他每次捏造的都有理由,但是“心狠手辣”四个字的评语,却是也早有流传。对田丰而言,邓舍此信之召,无异“鸿门宴”。纵有安丰使者前来,他肯不肯就离开棣州,便有胆量前来赴会,也实在难说。他既有此顾忌,邓舍的回信,又怎会不石沉大海?
颜淑容在室内转了两圈,推开窗户,看一看风景;取过铜镜,映一映面容,冷不丁忽然问貂蝉,说道:“你偷觑我半天了。是我脸上长花儿了么?虽说我的容颜,确也可称‘花容月貌’,但也值不得你这般偷看吧?”
这首诗,是卓文君写给司马相如的。全诗很长,下边接着的两句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卓文君听说司马相如要讨妾,所以写了这首诗,寄给他,要与他分手,“相决绝”,表示决裂,要永不再与他相见。
“表示重视?你看我日常所用,有几件镶珠嵌宝的?殿下明知我不喜此类物事,为何还要赐给我?这才是表示了对我的重视。如若是殿下明明知道我不喜欢此类物事,反而却还是赐给了我,我才会反而不喜呢。
用一封信,打发了田丰。邓舍再又专注军事。各地不但要粮,还要军械。益都的军械库存早就没了,海东各军来时,因为船只有限的关系,大型的器械也确实带的都不多。要想补充,还必须只有再从海东调来。
但凡嘴利和嘴软的人在一起,总是会少不了斗嘴。每听到貂蝉如此说,西施也便总会去掐她的脸,嘲笑说道:“瞧你那芝麻粒儿大的胆子。哎呀,脸皮都红了。口口声声‘殿下是个大人物’,……”学貂蝉说话,绘声绘色,一转语调,冷笑,“小妮子莫不是春心动了?瞧咱们随小姐才回来益都时候,每在后院见着殿下,你的眼珠子都是一动不动,猛盯着他看个不住。殿下使唤你,叫你帮着洗次脸,就高兴得屁颠屁颠,险些把脸盆子给打翻了!且又直到后半夜,还在哪儿傻呵呵地乐。
每次听到西施点评邓舍,并且竟然敢点评到如此肆无忌惮的地步,她便总是吓白了小脸,拽住西施的手,阻止她说:“殿下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大人物做事,当然有大人物的想法。而大人物的想法,咱们小人物又怎么能懂呢?快别说了!仔细叫人听见。如果传入了殿下的耳中,咱们掉脑袋小事,牵连了小姐,罪可就大了!”连念阿弥陀佛不止。
她身边亲信丫鬟两人,都是日常使用惯了的,一个叫貂蝉、一个叫西施。对此,都是大为不满。
“小姐!”
拖延,自然便只能由臣下们来做。若那刘十九果然提出此事,便一个接一个的出来表示反对,给以重重的阻力。即使邓舍故作生气,当庭斥责,也是要表现出来毫不气馁的执着。或者可以文绉绉地讲道理,或者干脆发了狠磕头死谏。直到安丰束手无措,毫无办法,主动放弃为止。
颜淑容正在写字。又是一身男装,长袖飘飘,文雅清秀。先没搭理西施,沉心静气把字写完,退了几步,再三端详,自觉满意。方才轻轻放下狼毫毛笔,笑了笑,不以为意地反问道:“赐给我作甚?”
这且不说。只却说那成婚将至,邓舍在这边摩拳擦掌,受到册封的几位娘子、以及没有受到册封的诸女,却也是一个个心绪不定,各有所思。若把她们做个比较,或许最淡然的,就是颜家院里的颜淑容了。
千头万绪,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颜淑容虽与邓舍还不熟悉,也更不能因为邓舍或有两意,便相与决绝。但是既然注定,她要嫁入燕王府;既然注定,她要成为邓舍的人。那么,她所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有保证她本人对邓舍“皑皑如雪,皎皎如月”。
她自幼便跟着颜淑容,也常听颜淑容读书,似懂非懂地知道了些典故、成语,还引用说道:“‘百炼钢也成绕指柔’,一牵涉到儿女私情,像殿下这样的英雄人物,却怎么也是看不透!……,啧啧,……,看不透呢?”
洪继勋、赵过两人牵头,把臣下们谁来文谏、谁来武谏,都安排好了。并从集贤院中,选出了一些忠心可靠的学士、参议们,由他们提前拟好了许多的谏言内容。海东武将多不识字,怕到武谏、死谏时候说不出来什么大道理。分下去,给他们,叫先熟记背诵。等到时候,好有的放矢。
其三,自然便是邓舍的完婚大事。
装傻由邓舍来。虽然海东的臣下们总是赞邓舍英明神武,但并不代表他就不会装傻。想当年,他只身入辽阳,在关铎的眼皮子底下里待了那么久,不也还是一点事儿没有?更顺利回去了双城。装傻还是有一套的。
颜淑容立在案前,远望窗外,春云堆柔,碧玉柳清。早春的景色干净而明媚。虽也早已是春天,细细比较下来,却又与三四月份的深春截然不同。少了几分过浓太甜的蜜意,却自又多了一番清爽分明的个性。春寒料峭,室内温暖。她曼声吟道:“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
经过多半个月的忙碌,益都旧军皆已被送去了海东,如今接管各地城防的都已经换成是了海东的军马。连着好几天,又也有不少将校送来军报,多数都是要粮、要军械的。明知道不久之后就又会将有大战,没有人会嫌城中的存粮多,也更没有人会嫌军中已有的军械储备多的。
貂蝉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东西丢掉,慌忙放好了,说道:“奴婢、奴婢,……”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准备充足,只等刘十九到来。
“哈哈!你且来看,……”引了貂蝉来到案几前边,颜淑容指着她写成的那幅字,问道,“你可认识,我写的这几个字是甚么?”
最近,他多出了一个爱好。
粮食好说,张士诚借给海东的十万石粮,陆续皆已运来。除了用作粮种、赈济穷苦百姓的之外,剩余的还有甚多。邓舍传令左右司,与枢密院相结合,斟酌各地的不同情况,或增或减,调配分发下去就是。
貂蝉话少一些,较为温柔,也胆小。
针对安丰使团将至之事,他召来群臣,连日商议。商量出了种种的对策。如果安丰果真又提出“赐婚”,该怎么应对?分别看具体的情况。若有圣旨,使团随行带来的若有小明王“赐婚”之圣旨,是一种应对方法。若无圣旨,使团只是带来了小明王的“口谕”,又是另一种的应对方法。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读书的时候,读过这句话。当时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书面上的十四个字罢了,虽也佩服先贤的心胸,但是却并没有甚么特别的感触。而现如今,他却是如此深刻的、如此深入的体会、领会到了这句话其中的意思。——这是一种崇高。
“怎么?我还没有生气,你嘟着小嘴,生甚么气?是了,虽然我不喜欢,但是如若殿下将屏风赐给了我,却好叫你出去吹牛,对么?”
一月中旬的时候,邓舍曾经行文各地,召集行省、诸分省的文武重臣们来益都,开一个扩大的军事会议。
他从先贤的话中体会使命,他也更常常会从后世的见闻中吸取力量。
当初头一次相见,他们两人只不过简单地对答了几句话。前些日子,第二次相见,也只有短短的数日,见也没见两三次,邓舍册封的令旨即下,她便又匆匆地搬了出去。在海东时,她也有过听说,知道姚好古曾经多次力谏邓舍,请求把她立为正妃。而观邓舍对她的态度,似乎也是颇有此意。以致伺候她的下人、丫鬟们,瞧见她,也全都是既敬且畏,俨然皆已视她为将来的海东正妃了。待到册封文书一下,结果却大大地出了诸人的意料。谁也没有想到,邓舍却是立了罗官奴为正妃。
“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两句,则是用的比兴的手法,用“雪”和“月”来形容她本人对感情的坚贞,以及不容对方三心两意的坚决。
颜淑容放下铜镜,转到貂蝉面前,伸出手指,勾起了她的脸,一手托着腮帮,若有所思,说道:“西施才去,你就又来。我知道了。你是怕我会因为西施说的那些话,因为那个劳什子的屏风而生气,对不对?”
他不但想要建设海东,他更想要建设整个神州。
“不错。”
日升月落。倏忽之间,海东的一月已过,二月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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