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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
“当然了,我也并非不通情理。你说你昨晚才知道的消息?只用了半夜半天的功夫,你就能把何必聚昨天一晚上的活动摸得这么清楚,辛苦了!”邓舍站起身来,负手在亭内踱了几步,打量了一下李首生的脸色,笑道,“瞧你眼圈发黑,听你说话声音沙哑。昨晚上,怕是又一夜没睡?”
“大郎来了?”
李首生的府邸不大,两进两出。
李首生躬身弯腰,倒步趋退,直出了亭子,方才转过身,自出府而去。
他走后不久,李首生又也从府中出来,去了衙门。次日,不到中午,他便亲自将一叠情报送至了邓舍的案头。
到了门口一问,才知道李首生却还没有回来,仍旧在衙门里办事。通政司很忙,别说晚回府一会儿,几天不回家都是常事。一有任务,吃住都在衙门。姬冲特地问了清楚,问道:“敢是衙门里又有了甚么要紧事体?”
时三千新官上任,他就任的就是殿前侍卫军的千户。警戒线外瞧见了时三千。他两人都是上马贼的老人,见了面自有一番亲热。李首生的那一副阴森脸皮,也是难得露出了点真笑容。因说了有要事来求见邓舍。时三千不敢马虎,留他在外边,去请示了邓舍,方才又折回去,放了他入。
“说来听听。”
清州一战后,王士诚下落不明。这早成了海东上下的一个心结。通政司曾经有过三番五次地明察暗访,几乎把清州、乃至整个益都都翻了一遍,动用的人力何止千百,却是连王士诚的一根毫毛也没找着。民间有传言,王士诚当了和尚。赵忠总理益都诸教事宜,也配合通政司,把益都所有的山头、庙宇都跑了一个遍,也是连半点的王士诚的人影都没见着。
邓舍也是人,不是铁打的,也需要休息。这天正好没有甚么紧要的公务急需处理,李首生来时,他正在梁园中的一个小亭子中读书,身边也没带多少人,只有两个侍女相随。一个斟茶、一个捧着暖炉。
“以臣推断,何必聚今番又重来我益都,所为者,不外乎三件事。”
“那对何必聚见的这几个士诚旧臣,要不要?”李首生做了个手势。
“会不会是王士诚没死?也许吴国公探知了他的下落?所以,派何必聚来先打个前站,夜访士诚旧臣?”
“也许什么?”
被他这么一搅合,邓舍也无心看书了。在亭内待了会儿,又把李首生送来的情报文书翻来覆去瞧了两遍,喃喃说道:“朱元璋,朱元璋。”他心中明白,察罕若是眼前的劲敌,那么金陵便必然是日后的强敌。一个词浮现脑中,他不由地想道:“临渊履深。”打天下的路,本就步步艰难。
看门的是个四十上下的壮年汉子,脸上有一道刀疤。姬冲却也是认识他的,晓得此人本为海东老卒,乃是为李首生没转行做细作前的老部下,因后来在战场上落了残疾,左臂有些活动不便,又和骆永明一样,不愿意被安顿去地方,故此千里迢迢,跑来益都,来寻他的老上级,央求李首生把他留下。李首生为此还专门请示过邓舍,得了许可,便就将其安置在了门房。
李首生也不下马,便居高临下地在马上与姬冲一拱手,略说几句话不到,即转过了头,去责备门房,说道:“俺说了多少次,大郎不比外人,若来,不管俺在不在家,都可以直请入府!又让大郎在门外相候。”
既相识之后,又因为一者,李首生为了扩大情报来源,少不了就会时常去找姬冲,借用他的关系;同时二来,姬冲也绝非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看似莽撞,其实心中有数,口风也很严,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总体上来说,李首生对他还是较为满意的。如此,一来二去,见的面多了,合作的次数也多了,他两人自然而然地便由相识变至相熟,又由相熟发展到了近似朋友,彼此之间的关系倒也还是处得不错。
姬冲听他答道:“衙门里有无要紧事体,俺也不知。老爷却是从来不与俺们下人说讲公事的。但是,最近几天,老爷回府倒还都是挺按时。大约衙门里,应无要事。”这才安下心,静静在门口相等。
邓舍了然,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与那两个侍卫军的百户退下。李首生只看他们去的远了,方才开口,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天夜里,臣闻悉,何必聚又来了益都。经过半夜与今天一个上午的调查,发现了一件事。”袖子中取出一叠文书,恭恭敬敬地呈给邓舍。
美中不足的是,围绕着亭子的周围,散落站立了有数十成百的侍卫,个个披盔带甲,人人手执枪戈,虎背熊腰,面目肃然。都是杀气腾腾。未免与这梁园中怡人的景色有些格格不入,稍微有一点大煞风景之嫌疑。
李首生绽出笑容,心中感动,说道:“臣不敢欺瞒主公,臣也倒是从来没有想过以后。只是有时候却也会忍不住就想,就像主公说的那样,要是什么时候能仍旧还是像在双城时一样,能仍旧还是像从前一样,时不时地可以与主公在一起喝喝酒、说说话。臣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忙一笑,说道:“还请大人毋要动怒。门房老哥,本也是请了俺入府内相候的。只是大人您也晓得,俺打小火气大,落出个毛病,怕热喜寒。越冷,俺却是越喜欢哩。也所以,是俺不肯入的府内,不管门房大哥事。”
姬冲和李首生早就认识的。
邓舍见他到来,放下了书,笑道:“老李、老李,我多难得能有会儿闲暇,偷些空。你就又来扰我。是又怎么了?济南、棣州?济宁、高唐州?抑或还是晋冀?又是哪里出现了紧急的情况?你且先坐下,再说来。”
“这,……”
但或因其家族在地方享有声望,比如世代书香,豪门大户;又或因其家中长辈虽官职不足五品,但是却为海东立下的有功劳,比如卓有战功。也是为了拉拢地方,也是为了表彰功勋。因此,尽管他们的出身就现在来说,还不符合被选入质子军的条件,却也一样地被挑选了入来。
一个即是由士卒组建而成的殿前侍卫军,有一千人上下,其职责是为扈从邓舍的平时出行、以及燕王府的日常警戒工作。都是从各军各衙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俱为久经沙场的精锐士卒。这个部分,可以说是邓舍侍卫队中的主力。
邓舍接过来,打开略看一眼,本来轻松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柳前街?……,何必聚。”
“其一,我海东才击退察罕,吴国公派他来,也许是为了探知我益都内部的虚实。其二,前阵子闻报,安丰朝廷派了使者来我海东,现在还在路上。也许,吴国公也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派何必聚来,打探虚实。其三,……,其三,何必聚一来,就接连去见士诚旧臣,也许,也许?”
李首生的佩剑,在入燕王府前,就被解下来了。时三千又一丝不苟地搜了他一遍,派了两个百户,在前引路,顺便也做监视,引了他来入亭中。
“你去吧。”
“你是军中的老人了,我的老兄弟了。我不信用你,还能信用谁?你现在管着通政司,就是我海东的眼睛、就是我海东的耳朵,就是我的鹰犬!尽心尽责是对的。但是话说回来,你也要爱惜身体。现在咱益都外有强敌,等彻底收拾了察罕,我还想着仍像以前,约齐了咱们的老兄弟们,在一起喝喝酒、说说话,岂不快活?若是有朝一日,能平定战乱,更好!你想过没有?到那个时候,咱们君臣欢乐,同享太平,共同好好地过上几十年的富贵生活。你说,是不是想着就美?岂不会是更加的快活!”
他们两个人,一个可算是益都最出名的地头蛇,交游广阔,上到当官儿的、下到平头百姓,无有不晓得他的大名的,认识的人遍及三教九流,有着复杂的关系网。而另一个,则货真价实地可谓是益都最大的间谍头子,专做情报工作。要想搞好情报工作,首要之重就得有足够多的情报来源。或许在别人的眼中,姬冲是个“地头蛇”,是个“衙内”,但是在李首生的眼中,他却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一个天生的、绝佳的“线人”。
虽然这些侍卫,对外皆称侍卫。但是细分之下,又可分为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