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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宽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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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诸臣,面面相觑。许多人交头接耳。明明本来是姬宗周贪功,被他这么一说,反成了爱护方从哲。好几个人都是暗挑大拇指,心道:“老奸巨猾。几句话说的滴水不露。当真不愧人称其是为‘今日之冯道’。”

邓舍尽管曾有多次释放高丽贱人从良,但大部分所被释放的都是高丽官奴。即便此次,又拟迁徙高丽贱人来益都,其所准备迁徙的,依旧还是以高丽官奴为主。就像那臣子说的,一旦采用方从哲此议,所需要的高丽贱人数目太多。单只高丽官奴定然不足够使用,非得对高丽的豪门大户下手不可。也许还真会因此激起一些高丽地方上豪门的不满。

按理说,此案已经结案。赵过还奏请什么?

另立“贪户”事,邓舍虽还没有正式下令,形成以法文定制。但是,自潘贤二领命去专责办理贪户册以来,他把此事搞得兴师动众,大张旗鼓,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传得人人皆知了。因此,赵过知道,也不奇怪。

姬宗周所用来回答的,正是昨夜方从哲的言语。而经过大半夜的考虑,罗国器却也是与姬宗周不谋而合,最终决定全盘采用了方从哲的意见,尽管在措辞上有所不同,整体的意思上却是大差不差。

又有一人不以为然,出班反驳这人,说道:“释高丽贱人从良,本就是我海东既定之策。且主公在朝鲜,也早就分批次地施放了不少的高丽贱人。庆千兴在辽西统带的丽卒里边,就有不少此等脱贱从良之辈。却也怎没见引起朝鲜分省的动荡了?大人此忧,未免有些杞人忧天!”

“方从哲,……见识还是有的”,“‘位卑未敢忘忧国’,很好”。邓舍连下两句赞语,对方从哲此议的看法已经不言而喻。公正地来讲,方从哲提出的这个办法,“用高丽贱民为军人奴仆”,也的确还算是不错。

经过连续两天的讨论,今日的朝堂议会上,总算把这两件事定下。一个用高丽贱人给军人为奴;一个迁徙山东豪族去高丽。

“官有贱人”云云,说的其实也就是官奴。因为这犯了燕王妃罗官奴的名讳,所以那臣下改而言为“官有贱人”。

“现如今与当时相比,当时我海东是草创基业,以霸道为先。现如今,我海东基业已定,却该以王道为主。

蒙元“驱口”,当然是一个弊政。蒙元的“驱口”,是掠民为奴,只要战败,受到俘虏,就是奴隶。大批的良家子也因此而沦为贱籍,导致了数目极大的家庭也因此而受到危害。广泛地实行开去之后,“将校驱口几为天下半”,一则,不利社会的稳定;二则,不利经济的发展。

罗国器解释说道:“昨夜,方从哲适来臣府,见臣独处书房,似有所思。故此询问其故。臣如实答之。方从哲便因此而说出了以上的一番见解。臣以为,倒是也还甚有可取之处。便采纳了。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奏报。”

洪继勋闻听姬宗周此言,面上不禁又是露出厌恶的神色。邓舍一笑,说道:“姬公体贴方从哲,用心很好。不过,你所言,顾虑如果我不赞成此议,或会责罚方从哲。这却是大可不必。我什么时候‘以言罪过人’?只要确实是出自公心,的确为我海东着想的。‘言者无罪。’哈哈。”

“因此,臣、臣以为,何不也为入贪户者定下个期限?一代足矣!知耻而后勇,既因先人贪渎而入贪户,便知道了耻辱,其后人岂会不勇而改过乎?如此,既体现了主公的宽仁,也得到了立‘贪户’册的好处。不是也一如方从哲之议,尽去其弊,独得其良了么?此是为臣、臣的一点愚见。对不对,臣也不知道。惶恐不堪。伏唯请主公裁决。”

他对赵过一笑,说道:“阿过,你还不起来?又有谏言之功。……,两个侍女不够,赏你四个吧!”群臣本来都还在担忧邓舍会生气,见他还有心戏弄赵过,知道就算生气,也不会严重。都是这才释然,忙又陪笑。

——方从哲为何大晚上的跑去罗国器府上?罗国器、姬宗周两人府邸相连,而姬宗周对方从哲,又有着荐举知遇之恩。不用说也知道,必定是方从哲先去了姬宗周府上,继而才又顺路去的罗国器府上。

“原来如此!”

邓舍虽然不知此中尚有内情,但是,罗国器这话说的也的确有些道理。

群臣都是笑。邓舍与赵过的关系,那真是别人不能比。也不知有多少人都在听了之后,暗自羡慕。

“臣、臣闻言,主、主公听了潘贤二之策,有、有打算定民籍、加贪户,凡、凡贪官后人,皆、皆打入贪户册。凡、凡入贪户册者,不、不许读书、不许为官,世代为贱。臣、臣大胆,请、请问主公,可确有其事么?”

“以此计算,若想在辽阳、益都两省全力推行此策,需高丽贱人至少五十万、乃至百万众。主公已把朝鲜的官有贱人释放掉了大半,再要放奴,就不得不去南韩。南韩之官有贱人虽众,百万贱人却怕也是远远不够。这便就又不得依然还用强势的手段,再从高丽大户手中夺取。数目要是少点还好说,数目一旦多了?……,吾之所忧,又怎会是‘杞人忧天’?”

邓舍又问洪继勋,道:“先生以为呢?”

“噢?那是为的什么?”

“我辽东、益都的汉人虽少,户口却也不是一个小数字。口有一两百万,计一户有五口人,户也近乎三四十万。而三十亩之田,需劳力一人。又以我军衔制规定而言,能得中士衔者,其所被赐予的田亩数量就差不多三十亩地了。辽东地广人稀,主公多次分田,更有许多的民家所有之田亩数量,也其实早不止三十亩了。百亩以上者,也是为数不少。

再去看姬宗周,他这会儿却倒是不慌不忙,一点儿也没有因为真相大白而显出有慌乱的意思,雍容地一笑,缓步出班,双手交叉,拢在袖内,姿态安然地说道:“臣亦不敢哄瞒主公。臣适才所言,实则却也是方从哲的议论。之所以臣刚才没有明言,是因为臣不知道主公对此是否赞成。若主公不赞成,从哲官微,臣不忍其受责。若主公赞成,臣自然也不敢居功,自会再与主公言明。是以,臣适才没有说这其实是方从哲的意见。”

而又并且,蒙元的“驱口”,又是一旦沦为“驱口”,便形同主人的私人财产,没有自由,生有子孙,亦世代为奴。方从哲的意见里,又提出不妨给赏赐给军人的“奴仆”定一个为奴的期限。期限到了,即给以自由。这就又把一旦沦为蒙元“驱口”、便即世代为奴的蛮横一面给去掉了。

“不然。主公确实已在朝鲜释放了不少的高丽贱人。但是,这却是与当时的形势有关。一来,当时主公所释放者,除了部分为大户之家奴外,多数实为官有贱人。大户豪门的利益受到损害的其实并不多。二来,主公当时又也是才起自双城,雄兵悍将,强压之下,纵然强行施放了部分大户之家奴,那些个豪门大户却也是不敢有违。

邓舍不免纳罕,暂且放下文书,问道:“何事?”

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臣、臣也不敢质疑主公决定。立贪户册,固可为良策。但是,凡、凡入贪、贪户册者,便不许读书、不许从官,且世代为奴。臣、臣以为,责罚未免太重。”

罗国器不愿与洪继勋起冲突,但以他的资历,却也不致像姬宗周这些人、对洪继勋忌惮到一言不敢辩驳的程度。他答道:“臣随主公已久,知道主公对前宋的文丞相,一向来是极为敬佩的。但是,臣想请问主公,可却曾听过:‘地下修文同父子,人间读史各君臣’之句么?”

“不曾。……,这句话说的什么意思?”

赵过一脸严肃,说道:“臣、臣所请者,非为臣请功。”

邓舍决定,先行前策,待局势更稳一点之后,再徐行后策。议论过此两事,他从案几上取出一份文书,正欲待说话,忽然看见赵过整了整衣冠,又再度出列,跪拜地上,口中说道:“臣、臣有一事请奏。”

罗国器颇是惶恐,他本来却也是无心贪功的,忙说道:“臣不敢隐瞒,好叫主公知晓。天下高明之士,固然所见略同。但这高明之士,却非是臣与姬公。而是为姬公与方从哲。臣适才所言,悉数皆为方从哲见解。”

可谓,尽去其弊,独得其利。

而文天祥的弟弟文璧,其实也是早已经就仕元的了。文天祥曾因此而发过感慨,说道:“兄弟一囚一乘马,同父同母不同天。”他以他弟弟的儿子为过继,则他弟弟的儿子承继他弟弟的作风,入仕蒙元,也无可厚非。这却与文天祥的家教、家学无关。

邓舍“噗哧”一声,笑了出声,说道:“阿过,何其急也!”示意他先不必说话,转而又再去问罗国器,道,“罗公以为呢?”

有了洪继勋与赵过两个人的支持,方从哲此策便算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