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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城里。
……
“小邓与老察罕,皆可谓北地英杰。一小一老,各有千秋。正如春花秋月,分领风骚。要说到底谁胜谁负,臣远在千里外,实在难以预知。只知此一场战,无论谁胜谁败,必定都会影响深远。”天下智谋之士,当真所见略同。张必先的答复与金陵城中那老者话语不同,意思却是相近。
益都城上,邓舍转首,看了看洪继勋,微微一笑,道:“下一句?下一句便是且在今朝!”洪继勋愕然不解其意。
张歹儿军行将至益都,沿途大小河水,尽皆冰冻,不复春夏滔滔奔腾的局面。郭从龙勒马军前,转望远处的山峦。故齐之长城,西起平阴,经泰山北麓,横穿莱芜,东至胶南琅琊台下夏河城而入黄海,历经无数的山川连绵,全长千余里。千载之下,至今尚有遗迹犹存。
后人有首词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人活一世,短短数十的春秋,究竟该怎样去度过人生,是随波逐流,抑或坚持信念,即便有大才能的人有时候也会不免地茫然。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那老者不假思索,说道:“小邓、察罕虽为非常之人,却也未能与主公相提并论。主公祖籍为沛,当以汉高为比较的对象,岂能自降身价,较之察罕、小邓?”
洪继勋侧耳细听。
邓舍扶病而起,行至城楼,看远处元军壁垒相连。他问道:“文、张两军,行至何处了?”洪继勋侍立一侧,答道:“近两日,察罕的军马看守得我城池又严密了起来,信使难行,两军都没有军报送来。”
整个天下的目光,此时都聚集在了益都,又或者济南。
郭从龙待走。文华国拉住他,说道:“如果老张判断的对,那么鞑子的设伏就在我军前路。前锋不可没有勇将。老郭,你智勇双全,探路之责就交给你了。引你本部,即日提前,不可距大军太远,却也不可距大军太近。若发现鞑子埋伏,不要恋战,立即回来报与本帅知晓。”
胶水是一条很古老的河流。山东半岛东部的地区又称作胶东半岛,所谓的“胶东”,指的就是胶莱河。胶莱河之北端即为胶水。
文华国所引的军马总计有两万六七千,两万五千的援军,千余的郭从龙部骑兵,另外还有数百人的续继祖旧部步卒。他与张歹儿部不同,张歹儿的行军路线是往西偏南,而他的行军路线则是大致贴着海岸线向西而走。张歹儿的军报到时,他刚刚过了胶水,行至昌邑一带。
“以臣之见,主公不该问其会谁胜谁负。俗云:牵一发而动全身。当此非常之时,逢此非常之战,我军能否在其中稍得其利,又或者该怎样化解可能会因此带来的危局,才是主公应该所关心的。”
……
益都城中。
邓舍拍打城墙,眼望元军冬日围城,旗帜如云,低声吟诵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两路伏军,皆安排妥当。主力在济南,早已到达了预定的位置。貊高、关保两将才传回的军报。主公所选择的设伏地点,——长白山,果然地势雄奇,实在上好的绝佳之埋伏所在。”
郭从龙军至长白山。
抛开这些琐事,文华国言归正传,吩咐亲兵招呼幕僚、文案们过来,把张歹儿才送来的军报递给他们,问道:“老张的军报讲了些甚么?”
然而细细数来,令人神往之余,看青山白水,却也不免为之怅然。
“北地英雄如斯!有察罕,又有小邓。请先生观之,我比之察罕如何?比之小邓又如何?”朱元璋问罢该如何应对益都战事可能会带来的后果,好似漫不经心地转口一提,目光炯炯地看着那老者,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海东小邓,用兵虽锐,毕竟年岁尚小,或不及察罕老辣。”
依照邓舍的军法,文案与诸将虽然分属两个系统,有互相监督的意思在内。但是文案既在军中,想要升官,其实还是离不开带军主将的赞许。自然,主将要有过错,文案密报与上,也可算一条升官的途径。
诸将都笑。
诸将纷纷让道,郭从龙从人群中挤出来,行个军礼,道:“两位大人说的都对。末将位卑人微,不敢乱言。”文华国提起马鞭,虚虚抽了一下,故作不满,说道:“叫你说,你就说。扭扭捏捏像个娘们!”
……
刘邦在这儿打过仗。到了汉景帝时,七国之乱,名将周亚夫攻梁国,亦曾屯兵此地。后国除,改山阳郡,昌邑为治。至东汉,又为兖州治的所在。吕布与曹操争兖州,也曾经屯驻山阳。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
陈友谅放声大笑,道:“老张,老张,你也忒过把细。益都之战,有何难断?纵远在千里之外,朕也明断无疑。”张必先恭谨说道:“臣愚昧,愿闻我皇详说。”
文华国心中有事,此时却哪里有心情听他们谈论古今?避之不及。私下里对亲兵们说道:“难怪主公上次酒后给俺说道,儒分多类,有真有假。如姚先生可谓真儒。像这些的酸儒腐儒,闻之迎风能臭八百里。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还在哪儿纸上谈兵、论事讲古。岂有此理!”
昌邑,也是一座名城。其城池不大,方圆数里而已。但若要追溯历史,可到千余年前。秦末,刘邦麾下有一员名将,名叫彭越的,堪与韩信、英布齐名,后来被封为梁王。他就是昌邑人。司马迁称赞其:“虽故贱,然已席卷千里,南面称孤,喋血乘胜日有闻矣。”不愧齐鲁英豪。
又有一人出列,说道:“末将以为,契大人所言太过多疑。”诸人转目去看,说话此人名叫张仁甫。本为通商高丽的一个商人,是个“都纲”,也即商人的头头。因倭寇之乱,高丽漕运不通。他曾助丽朝运输过全罗道的赋租。邓舍入平壤,大家都是汉人,他很自然地就又转投邓舍。先归刘杨的水军统属,不久后,转拨入平壤步卒,现为千户。统带的皆为归编后的高丽降卒。这个人战绩虽很普通,但是因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多,眼界与见识还是很有一些的。以商人之身,改而从军,胆略也有。
同一时间,奔赴益都的张歹儿也调出精锐,行走最前。日以继夜,夜以继日。便如大雷雨即将来临的前夕,空气窒闷,令人倍感压抑。这压抑不但对海东援军,察罕的各路军马亦然也有相同的感受。
郭从龙说的对。不管察罕有没有设伏益都,文华国反正都是要先取济南的。这一则情报,对他们来讲,其实并无太大的影响。至不济,承认两路分军的疑兵之计失败,下边准备好接一场硬仗就是。
……
“我皇英明天纵,家乡旧楚之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此英雄之故乡,豪杰之闾里。今之元,便如昔日之暴秦。区区察罕、小邓,臣虽誉以为英杰,不过逞一时之豪强。又岂能与主公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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