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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先生,你怎么看?”
察罕哈哈一笑,站起身来,伸手拂乱了棋局。
当着察罕的面,关保不敢放肆。他偷眼瞟了下察罕,恭谨说道:“小胜而已。”
“我军上下,也就你较为熟悉东南沿海。即日起,东南我军之哨探、探马悉数交你管辖。人手不够处,可从各营抽调精锐。但有一点,益都往北、济南往西,所有的道路、岔口、险要,都必须要我军的耳目。无论莱州、抑或文登,又或者其它的地方,凡有红贼活动之地点,任何的风吹草动,老夫都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孙翥与察罕相视一笑。笑容一放即收,察罕正色道:“关保接令!”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海东虽来援军,小邓诚为对手。察罕还是丝毫锐气不减。尽管心忧孛罗,纵然战局停滞。他依旧充满坚定的信心。海东援军来,看似益都的机会。但正如世事如棋,说不定一样也是他打破停滞、速战速决的机会。他向孙翥说道:“孙先生,将咱们商议的定策,讲给阿保来听听吧。”
察罕浑似未闻,全幅精力好像都放在了双陆棋子之上。刚好该他掷骰,放在手里握了一握,轻轻投出,两个骰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停稳立定,合在一起,是个十一。数字越大,当然越好。他哈哈一笑,拿起棋子走了几步。好整以暇,转头瞧了瞧关保,接口问道:“莱州战况如何?”
却是关保侃侃而谈的时候,他两人又分别投掷了几次骰子。本处在下风的孙翥也不知怎的猛然时来运转,接连投掷出了好几个的大点,俨然有了反败为胜的架势。察罕拂乱棋局的举动,分明是在耍赖。
察罕道:“孛罗纵然无能,到底蒙古功臣世家的门第。”话不需要说完,起个头,孙翥、关保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察罕是为色目人。首先这一个身份就比不上孛罗。他两人地盘接壤的地带,以往也是常有摩擦。就凭察罕的宣赫军威,孛罗要没有大都的支持,会有胆量这样做么?
“如孙先生适才的分析,红贼援军之总数才不过三万人,他要去打济南与救泰安的话,单只我济南城中就有两万人,泰安城外又有万余人。不管他选择哪个,显然都是难以速胜的。与其如此,不如索性倾尽全力,来与我主力决战。”
孙翥讶然,失笑,说道:“主公?”
不过,察罕就是察罕,就算耍赖,也耍赖的教人无话可说。他喟然叹息,引申开来,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世事如棋,殊难预料。”顿了顿,扬眉作色,调转慷慨,继续说道,“……,阿保,你所说的几条,的确不错。但是前提却放在了不能保证尽快地攻克益都之上。老夫所不取也。”
关保答道:“孛罗军战力不强,退路若一被断,军中定然大乱,益都之围不解自开。红贼更可趁机内外夹击,也许可以获得大胜。故此末将说,若围城的是孛罗部,自然断退路为上。”孛罗军的战力的确不如察罕,关保这话倒没有轻视的意思,只不过顺手拉过来做个对比。
“然也。”
“孛罗承其父之余威,据晋冀、大同等地。自以为功臣世家子弟,在老夫的眼中,不过黄口孺子而已。论及文韬武略,他连我家的保保也是比不上的。这样一个人,有何值得我忧虑的?”察罕晒然。
“此话怎讲?”
双陆大概起源印度,后来传入中国,唐代的时候便已经风靡全国。至南宋年间,江淮以南地区,双陆几乎绝迹,但在辽、金相继统治下的北方,却仍然流行。有元一代,南北混一,双陆重又在全国的范围内流行开来。算是“才子戏”的一种,尤其到元末,上至宫廷,下到民间,非常风行。关汉卿有名的《一枝花》里,说及他会的技艺里,就有“会双陆”。
关保恍然大悟,难怪孙翥说设伏的地点得问他。只要提前得知海东援军的动向,底下的事情显然就水到渠成。他凛然接令,道:“但请大帅放心,末将必设下天罗地网。”
“不会有第三批么?”
说甚么道路难行!还不为的就是保存实力?早先时候,孛罗与邓舍在察罕脑儿有过一次交战。在那次的战斗中,孛罗明面上露布告捷,实际很是吃了点亏。察罕对此岂会不知?说来道去,孛罗就是怕再吃亏,他打的注意其实与田丰一般无二,坐山观虎斗罢了。这还是其一。
察罕用兵数年,全赖晋、冀以给其军,而致强盛。如若元帝真的下了这道旨意,何异虎口夺食?简直就是变相地在动摇察罕的根基。较之谋夺山东,这才是最大的心腹之患。
“泰安城中虽然有陈猱头数千人,但是益都城外也有我主力数万。”关保言下之意,如果海东援军去救泰安,益都的元军便可以抄袭其后。
察罕微微颔首,说道:“用两千人设伏,能斩首三千八百余,你虽没能顺势再重夺回莱州,也算不错的了。可记功一次。老夫问你,你适才说红贼张歹儿用兵谨慎,虽走不乱。却是如何一个谨慎?”
关保杀伤的海东军马,总共只有两千多人。还是连杀带伤。他报给察罕的首级却就有三千八百余。多出来的一千多脑袋,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来的。只能说,不管上官多么的严厉、精明,总也挡不住部属“下有对策”。
关保跪拜在地,道:“请大帅示下。”
“泰安城外,固然我军万余人,但其城内,可是也有陈猱头所部数千。红贼去打泰安,可以里应外合。你就怎么断定他难以速胜?”
“这却又是为何?”
“老夫在想的,不是孛罗。”察罕往北边拱了拱手,接着说道,“而是天子。”孙翥若有所思,说道:“主公的意思是在说?”
察罕摇头不言。
察罕又道:“若他去打济南呢?济南城中虽有我两万人,但是城外也有红贼赵过部近万人。”关保道:“大帅留了赵过至今不打,等的不就是为万一海东援军赶到?他要真去打济南,则便一如他去救泰安。我益都主力当然也能一样地由后奔袭。”
“红贼援军会选择何处下手,我军还不知道。纵想要设伏,请问先生,该设伏何处?”
孙翥道:“臣明白了。主公忧虑的不是眼下,而是将来。”
“或救益都,与我主力决战。或打泰安、济南,断我军退路。”
孙翥应声拈起骰子,转了一转,丢在案上。两个骰子翻来转去,定下来,一个三,一个五,加在一起是个八。他笑道:“却是运气不如主公。”
“哪两策?”
有句话:功高震主。察罕以区区儒生起兵,短短数年,至雄师十万,掩有陕、晋、冀、豫诸省之大部。兵威所至,群雄慑服。何止功高震主。怕在元帝看来,他也差不多要与江南的张士诚、陈友谅等一般无二了。打击强盛的一方,扶持较弱的一方,此为帝王控制臣子的常用手段。
“上策为何?”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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