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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路有张士诚为阻,诚然难行。然而,陆路亦有李察罕相隔,道路不靖。燕王选择陆路,吾深为之忧。怕难以通行。”
田家烈瞠目结舌,哑口无言。王士诚羡慕地称赞道:“好男儿!”
他虽不解之前田家烈与杨行健为何争执,但对此时田家烈逼问邓舍何时会走却不奇怪。因为便在今晚夜宴之前,田家烈曾对他提及,疑惑邓舍为何亲身前来,怀疑其中有诈。
“未知。”
杨万虎更不答话,跳出席外,扯出短刀,道:“且来相斗。”陈猱头宝剑出鞘,一脚踢翻案几,两三步奔至近前,便要大打出手。左右两侧,海东佟生养、郭从龙、刘杨等,益都刘珪、王达儿、高延世等,亦纷纷起身,摸刀拔剑,眼见一场混战将起。
不等邓舍开口,杨行健挺身问道:“田公缘何发笑?”田家烈道:“吾适才想起一事,故此发笑。”杨行健问道:“何事?”田家烈向邓舍拱了拱手,道:“请问燕王殿下,您今次亲至益都,是为何来?”
“何出此言?”王士诚问道。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天下无不可为之事。”
田家烈颔首,道:“如此,吾再敢请问燕王,上次小船多,故此剿倭不利;此次大船多,剿倭应当很有把握了?”
“因此,李察罕战功再多,也永远比不上答失八都鲁。”
“为何?”
王士诚点头称是,道:“对,对。燕王分析的不错。但是,吾有一点不解。李察罕尽管出身不高,然而答失八都鲁已死,北地诸军,没有比他更强盛的了。他不但拥有晋冀的半壁,且染指陕西,占有河南,声威显赫,一时无两。
时,堂上宴席,左武右文。
邓舍笑了笑,道:“诚如大王所言。察罕以非‘国人’的身份,占据多半的北地江山。所谓功高震主,该当如何?他的出身,怎么就不是他的致命弱点呢?一时虽盛,如架火上。”
王士诚问道:“适才,贵省的罗参政讲到,燕王此来,尚有一桩大事要与吾商议?不知何事?愿闻其详。”邓舍有些为难,道:“此事关系到主公圣旨。酒宴上人多口杂,在这里说,怕不机密。”
“亦不失英雄。”
田家烈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从疑问渐渐变化为诘问,又渐渐地近乎质问。邓舍好脾气,一直面含微笑,温声和语。他不生气,不代表没有旁人动怒。田家烈猛然听见一声叱喝,左边席位上起来一位将军。
“孛罗帖木儿承其父恩荫,方才得以统领三军。他的部下皆为他父亲的旧部。若无他的父亲,他不会有今日的地位。我与他交过战,对他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其人虽有勇悍,不过一个武夫罢了。这样的人,怎么能称为英雄呢?
海东与益都都是基业草创不久,诸将野性未驯,一言不和,即逞强斗勇,实属家常便饭,并不奇怪。王夫人并及诸侍女、歌舞姬,无不花容失色。邓舍与王士诚同声喝斥,一个道:“休得放肆!”一个说:“莫要惊动贵客。”
田家烈道:“燕王乃心王室,赤胆忠肝,实吾辈臣子之楷模也,吾也佩服。然,燕王千金之躯,不可轻易赴险,倘有不测,悔之晚矣。这道路的选择,还是要谨慎点好。请问燕王,打算选择哪条陆路往去安丰呢?”
邓舍踌躇片刻,勉为其难,说道:“非为它事,主公命我图谋大都。”王士诚正在饮酒,一口没咽下去,险些喷了出来。他抓住邓舍的衣襟,不敢置信似的,吃吃问道:“图,……,图谋大都?”
王士诚哈哈大笑,拍了拍手,吩咐侍女们清理地面,整顿宴席,女乐调弦,歌舞并作,叫诸人继续饮酒。
“汝是谁?”
邓舍急观看处,见发笑之人,又是田家烈。
“正是。”
王士诚不知该如何回答,田家烈插话道:“酒宴非谈话场所。燕王殿下,且容留待日后再议。”刚才海东不想谈此事,这才一转眼,没多大功夫,就变成益都不想谈论此事了。邓舍一笑,不再多言。
“如此,鞑子朝廷害怕察罕势大,不可压制。孛罗嫉察罕有数省之地,生觊觎之心。察罕怨鞑子朝廷不公,不满孛罗与之平起平坐。有此三条,不出一年,此二人必有内讧。”
田家烈道:“此路似乎可行。然则,请问燕王欲待何时动身?”
“酒宴非谈话场所,不可深言。”
两个人你问我答,绕了一圈,又转回开始的问题上。田家烈步步紧逼,罗国器皱起眉头,不满地说道:“田公这是在促我家主公走么?我家主公才至益都不到一天,人马未歇,道路未探,如何就走?况,我家主公与贵主尚且有要事商议。田公何其急也!”
王士诚半晌无言。良久,道:“此事需从长计议。”
王士诚听的入神,脑袋快凑到他的席面上了,犹自不觉,道:“此二人若有内讧,与我何利?”
“此我海东上将杨万虎。”
“你以为我家主公是为何来?上报天恩,谋国为民,兄弟义气。这就是我家主公为何要轻身冒险,来你益都地方的原因!腐儒!不知感恩,反而夹缠不清。三岁的小孩子也要比你更知道礼节!不为人子!”
邓舍又道:“不止如此。我敢断言,至多一年之内,察罕与孛罗必生内乱。”
“海路难行,选陆路。”
“便是他的出身。想那孛罗之父答失八都鲁,与李察罕同时起兵,战功远不及李察罕,地位却远在其上,何也?答失八都鲁出身蒙古姗竹带氏功臣世家故也。用鞑子的话来讲,他是‘国人’,李察罕却并非‘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