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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旦口述出张德裕提议的协约条款,洪彦博与金镛仔细商量,提出了几个不同的建议,全部写下,拟成文书,一式两份,做为草稿。他们每方带走一份,待回去后,分别呈给各自的主上观看、定夺。
他自从海东返回,这是头一回停靠岸边,一路上从没下过船,更没上过岸。这人怎么知道船上有他?
洪彦博颔首,道:“既然如此,请壮士明言吧。你我该怎么团结?如何共抗?”
马上骑士个头似不甚高,有雾气遮掩,瞧不清楚面容打扮,只隐约见他挟有长弓。那金镛既为武官,倒不甚害怕,反手抽出腰刀,上前一步,若有若无护住了洪彦博,开口喝道:“来者谁人!”
“壮士请上坐,尽管讲来。”
洪彦博犹豫了会儿。金镛道:“这人单人独骑,却不像是盗贼。自称北边来客,……,噫,莫不是海东?”
“邓贼,即为虎狼之辈。就眼下来说,海东强,而沈阳、高丽弱。邓贼要想吃人,上策莫过于分化,各个击破。他与你我签订的和约,无非是个幌子。小人肯定,不出三个月,海东必然兴兵。而且小人还可以肯定,首当其冲的,不会是我沈阳,而必然是高丽。”
金镛与他对话,两人说的都是高丽语,听他如此回答,暗暗纳罕:“北边来客?”看了洪彦博一眼,见他也是一脸的茫然,问道:“侯爷,他想求见您,见是不见?”
众士卒簇拥下,两人定睛观看,见岸边飞奔过来一骑。
“正是!小人闻之,海东秣马厉兵备战,开打的方向直指贵邦!”
“侯爷有何话说?”
洪彦博与金镛面面相觑,一个不敢相信,一个猜错了。两人呆了呆,洪彦博道:“辛苦刘壮士了。不知是何惊天动地的大消息?请讲来。”
金镛道:“难为壮士,走山路赶得上俺们走海路。不知是何情报?快请讲来。”
“请问下策。”
正如瓦栏里说三分的先生们,每每讲到谋士出策,必慷慨不已,提及上中下三策,而上策往往华而不实,是头一个被放弃的。
“消息来源?”
“下策,你高丽顾你高丽,我沈阳顾我沈阳。谁也不管谁,只当小人没来过。生死各安天命。”
高丽末期,有许多高丽贱民参加了倭寇。“后来李氏朝鲜王朝世宗二十八年,判中枢院事李顺蒙在谈到倭寇成员时说过:‘据闻倭人只十分之一二,余皆朝鲜人假着倭服聚众结党为乱。’”
“张德裕张大人,两位可认得么?”
金镛越想越对,劝说洪彦博,道:“即便来的盗贼,我船上有精兵数百,区区一人,也起不了甚么作用!他既说有机密要事,侯爷不妨一见。”
当然,此中不排除邓舍有做戏的成分在内。甚而言之,也许,他就是在做戏,想要故意以此来麻痹高丽的警惕。
他问道:“请问中策?”
刘旦怀中取出一件东西,呈给洪彦博,道:“这是我家大人的信物,命小人交给侯爷,以此证明身份。”
注:
“空口白牙,怎能使本侯相信?”
“他养军十万,已经早到他的极限。距离秋收,还有大半年,近几个月,海东涌入了数万辽东的汉人,很多的州县几乎连安置他们的粮食都拿不出来,据小人观看,已经到了需要调动屯田、军用粮草支援的地步。
洪彦博确定了刘旦的身份,轻轻交还玉佩,吩咐侍卫们退下。
洪彦博起来,绕着舱内转了转,下了决定,道:“上策过急,下策不可取。刘壮士刚才两次提及三国,彼时,蜀、吴联手,以曹魏之强,也免不了受一场火烧赤壁的大败。何况你我之力,远胜蜀、吴。小邓纵强,不及曹魏。你我联手,邓贼何足虑也!”
“久闻大名。”
说过正事,眼见天色不早,雾气渐散,刘旦告辞离去。
“小人便是他的随从,一同出使去的平壤。在平壤,得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有关高丽。我家大人说,贵邦素与我国有舅甥之情,驸马之亲,命小人寻找机会,好告诉侯爷知道。无奈邓贼看的紧,直等到两位大人走,也没找着机会。
金镛打探过此事,道:“回去双城省亲。”
刘旦依言重新坐下,道:“邓贼之意,既在高丽。设如昔日之三国,我沈阳当然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不会坐视不救。小人来见侯爷,带有我家大人的密令,……,愿与高丽达成协约,精诚团结,共抗邓贼!”
他能担此重任,精明强干自然不用说了。洪彦博堂堂一国的使者,在自己国家的地界,见他到来,兀自那般如临大敌,小心翼翼。由此,可见高丽内部的忧患,着实不小。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连区区的盗贼都无法评定,结交这样的一个盟友,究竟会对沈阳起到多大的帮助?
“贵邦与海东,是否签订了一份和约?”
“刘旦?”
舱内点了烛火,一扫舱外雾气,照的一室明亮。两人观看,但见来人五短身材,其貌不扬,最吸引人的地方,一双眼珠黑多白少,亮晶晶,精光四射。这人在七八个士卒的虎视眈眈中,镇定自若,拜倒,道:“小人刘旦,拜见两位大人。”
雾中海上,三人击掌为盟:“有你我而无邓贼,有邓贼而无你我。”
“小人再请问大人。如果真如小人所言,邓贼的目标在高丽。他得了高丽后,又将会面临甚么?”刘旦自问自答,不等金镛答话,替他回答,道:“他将会面临的,不过一片大海!后顾无忧。……,他怎会舍易就难!”
然而,刘旦只管虚言恐吓,却始终不肯说出消息的来源,一直含糊其辞,怎么听他说,怎么像是挑拨离间。兵者,国家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因而,金镛反问质疑。
刘旦跪在地上,挺直了腰,眼转滴溜溜往左右一转,闭口不语。他这架势,分明叫洪彦博屏退侍卫。洪彦博踌躇不决,道:“舱内众人,皆为本侯之心腹。刘壮士不必多疑,但请讲来。”
他掉头四顾,茫茫雾海,可不正是埋伏的良机?
刘旦说,他们与海东的和约签订的很困难,是真是假?金镛不知道,可他知道,洪彦博与海东的谈判,绝对称得上步步维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要是邓舍根本就没和谈的诚意,何必如此寸步不让?
“我家大人有三策,请侯爷选择。上策,先发制人。你我约定时间,在邓贼动手之前,先打他一个出其不意,两家共同出兵。你取平壤,我夺辽阳,并联络辽西世家宝,牵制其辽东主力。然后你我会师鸭绿江边,席卷海东,攻入关北,尽诛邓贼党羽!”
他叹了口气,轻轻抽打坐骑,隐入山林,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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