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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居官者,多徒有高位;毕竟言语不通,人情风俗不熟。各地的高丽大户,他们世代生长于此,势力盘根纠结;政令虽出自将军总管府中,落实与实行的过程里,往往受有阻力。……欲清澈水源,这些人,非除去不可。”
陈虎、河光秀单骑出城,坐镇城外营中,安抚军心,监视降军。杨万虎引本部数千人,长驱入城,接替城防;原本的城防军将领受了姓史的百户牵连,锒铛下狱,百户以下军官士卒悉数调出城外。
他敏锐地意识到,双城出现了大问题。先有女真人叛乱,或许可以解释为偶然;但紧接着又有钱士德与李夫人在帅府之内,公然投毒,令得邓舍险些丧命,这就不得不引起人的重视。
双城捕盗司暂交洪继勋指挥,并拨给三百军卒,全城出动,凡有参与叛乱、在叛乱中趁火打劫、抑或是与李氏本有亲戚、来往的各色人等,不论汉人、高丽人、渤海人、女真人,一概先行请入总管府,问话侦讯。
“可大将军忠厚人,念你我的往日功劳,不杀咱们;你们不知道感恩戴德,受点询问,就委屈了么?诸位,要知道鹰犬也有忠奸;不经历淘汰,怎么见真伪?我坚信,大浪淘沙,越是如此,越有困厄,才越能显得出咱们,十足真金、绝对忠犬!”
除去不代表杀掉,移民就可以了。
高丽密直司副使安川府院君韩卿女。至元三年(高丽忠肃王后三年,1337年)生。
昨夜内乱,杀声盈城,他与家中妻妾搂抱着钻入床底,战战兢兢到了天亮;还没明白发生了事儿,紧接着就被捕盗司的人带到了这里。
邓舍想起了一个比喻:譬如黄河之水,初发源时,清澈见底;随着水势的增大,绵延千里,泥沙俱下,变得黄浊不堪。要想恢复清明,唯有一策:大浪淘沙、去芜存菁。
地方大户往往与地方官员有勾结,互相以为倚仗。官员有着大户没有的权力,大户有着官员没有的地方人脉。迁移走了大户,使得官员缺少声援,就可以动手整顿衙门。
他不恼怒邓舍关他入了牢狱,他是高丽人嘛,理该如此。但他不能忍受竟然有人敢向邓舍下手,钱士德是汉人,他不敢痛骂,朝地上啐了口,“那贱妇!……狗胆包天。”
“天下大乱久矣,我之所起兵,为抚民而非残民。官也者,牧羊也,以狼驱羊、实非人子!着洪继勋、罗国器,下巡诸城,逆我意者,斩;非我意者,斩;知我意而不为之者,斩。
话说回来,他虽知邓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评心而论,他并不想管内事。可钱士德的内乱谁也没预料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放眼双城诸人,除了他,真没第二个适合管这事儿的人了。
绵延数百年的望姓名门,后人受此侮辱,实在有些过分。他看了看得意洋洋、便如做了甚么光彩好事儿也似的朴献忠,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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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舍当即口述,洪继勋润色起草。毕千牛奉上印章,一纸文出双城府,暮入平壤城八千。
“先生之意?”
他挥舞手臂,慷慨激昂,唾沫横飞,小眼睛熠熠生辉,所说的话振聋发聩。他的话音直传入牢房之外,恰好有两个军官下入牢中提审别的疑犯,两个人对视一眼,停下脚步,在外静静侧听。
他女儿现在邓舍府中,叛军若是得手,十有八九,他得受株连而死;即便叛军没得手,邓舍要是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而今的权势地位,定然难保。
“令:辽阳行省、双城总管府大将军邓,今闻总管府诸城,多有大户、官吏勾结,取我民脂、索我民膏,至有破家卖子,不足一日之餐者。种种惨状,实令人闻之潸然。
“怎么说的?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联系过往,永平起兵至今,将近一年的时间,八百人而至十万,从无立锥而到占据数十城池,真可谓其兴也勃焉。扩张过快,除了好的方面,带来的后果也有坏的方面。
府衙牢房里,川流不息。最早进去的几个官儿,因了官职高,有特别的优待。越往下,牢狱条件越不好;他们住在最上边的一层,其中就有罗李郎。
朴献忠土生土长的双城人,标准的高丽人长相,一个刀把脸,一双小眼睛,深深凹陷。他打着哆嗦,道:“有人内乱,入他娘的,差点害死了大将军。”
朴献忠道:“你这问的甚么话!大不敬!大将军吉人自有天相,自然无恙。狗日的贱妇敢下毒,我呸!大将军什么人?你见过年未及弱冠,就掌兵十万,百战百胜、攻无不克的大将军么?……大将军什么人?神人也!不是天神下凡,会有这样的本事?”
北风入窗,冰寒彻骨。
罗李郎倒吸一口凉气:“谁人?”
2、安边韩氏。
要保持一支军队的战斗力或许很容易;要保持一个政权的纯洁性,很难。洪继勋的矛头,直指地方衙门各级官员。他列出了个清单,高丽地面的汉人到底太少,虽有邓舍数次从军中抽调军官补入地方,然而地方官员中汉人与高丽人、渤海人的比例,差不多仍然只有一比五。
洪继勋等的就是这句话,当此辽阳关键时刻,邓舍岂会袖手旁观?他对此一清二楚,早在邓舍回来双城那天,彼此的心意就试探的明白。
送走了洪继勋后,邓舍疲惫却无法入眠。
邓舍看向洪继勋,洪继勋一袭白衣。高丽人与女真人一样,尚白;他成长双城日久,在这方面受有影响。他打开折扇,啪的声,又合将上去,静静等待邓舍开口。
“裁汰部分不够忠诚的高丽人,将其余有用吸纳加入为汉籍。加入后,就视其为汉人,与汉人有相同的待遇。这样,既可为我所用,又能分化丽人土著,实在一举两得。”
邓舍入高丽至今,有两次险些丧命,一次中了李成桂的箭;再一次,便是这回了。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同时升起了一个念头:这李家与大将军,莫非上世有仇?随即同时想起,李氏经营双城日久,双城头面人物,多与其有交往,上次杀了一部分;这次,怕要斩草除根了。
一场以抚民为借口的大清洗,就此展开。与此同时,各城诸军提早得到命令,升高警戒级别,大批大批的军队开进城中,防止因此生乱。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被朴献忠瞧见,朴献忠以为他担忧自身,安慰道:“罗大人,你且放宽了心。咱就不说贵千金如今甚是得宠于大将军;只说您是汉人,多金贵的身份!”朴献忠带着羡慕,吧唧了两下嘴,接着道,他斩钉截铁,“用不了两天,肯定放了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