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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信使自无意见，当下两人详细商榷，一步步定下了各个行动的具体时间，精确到了时辰。两军相隔甚远，又有元军游骑在中间活动，一旦开战，信使、军报肯定不可能来往自如，“约期而战”，就是这个意思了。
这一次，他又判断错了。
骑兵屯驻在阵左的一处高地上，五百人闻命而动。从山坡上冲下去，深入到尸骸枕藉的战场。倭人措手不及，转瞬间，被他们冲入烟雾，又冲出烟雾。继而再折头回来，分成两支，斜斜绕了个圈儿，便如两股铁流，并作一处，第三番冲击战阵。
丢了金、复州，后无退路，倭人又不比红巾、元军，他们是外国人，处在外国的土地上，外无援，内无应，区区几千人，语言不通，即便原本为狼，这会儿也变成了丢入虎群的羊羔，他们的惧怕、骇然可想而知。
发出了给陈虎后日进攻的命令，邓舍走出帅帐，登高远望。碧空万里，白云如棉，空阔的平原上，远远可见盖州一点城墙，黑乎乎的，芝麻粒儿也似。他转首北顾，对照地图及那信使所言，大致判断出毛居敬部队驻扎的位置，只是相隔太远，什么也看不到。
邓舍传他进来，拿眼观看，见他风尘仆仆，盔甲上满是血污，大约半路上遭遇有元军游骑的拦截。
“战况如何？”
……
“哪句话？”
河光秀揉了揉眼：“究竟我们攻他，还是他们攻我？”
他皱了眉头，距离辽阳太远，哨探往来不便，每次他得知的消息，往往已在数日之后，这个情报，之前还真是不知。城破一角，非常危险了。他问道：“辽西、广宁方向呢？刘、潘二位平章，有无援军开到？”
战场中央，烟雾最浓的地方。一个黑袍的倭人势不可挡，所过处血肉横飞、残肢遍布。邓舍眯着眼，极力追踪着他的身影，瞧了会儿，见他遇人便杀，竟似不辨敌我。
“不识战阵如此，他若缩在营中不出，岂有我骑兵发威的机会？”河光秀似模似样地评点。
这信使能言善道，几句话给邓舍送上了一顶高帽子，言下之意，毛居敬甘心以副手的姿态，来听从邓舍的调遣了。邓舍一笑，道：“毛帅所言，折杀本将了。……贵使请看。”
碰上这样的敌人，河光秀很崩溃：“不可理喻。”邓舍无可奈何：“精神可嘉。”陈虎羞恼成怒，甩掉披风，提了长枪，他要亲自上阵。
“地道。”
他传令：“竖免杀牌。”
攻城战中，集中火炮、投石机攻城一角，是自有火炮以来，就常被使用的一个战术。邓舍打双城时，也用过这一招儿。
毛居敬举棋不定，不敢冒这样大的危险；邓舍一来，真好比救命稻草。为将者切忌犹豫，前怕狼、后怕虎到如此的程度，难怪他早先打大宁，会败在张居敬、世家宝的手上。
邓舍一晒，道：“倭人区区盗寇，不懂行伍，它取金、复州，纯属取巧，碰见了好的机会，何曾经历过大的野战战阵？别说几千，再加上几千，也难为我虎贲对手。陈将军一部就够了。”
“高家奴虽龟缩城中，城外十里内，却派了许多的游骑散兵，隔绝我军来往通道。”
三言两语介绍完毕，邓舍问道：“不知这样的安排，毛帅满不满意？”
“不好么？”
城内有高家奴的两万余人，城南有数千倭人，毛居敬在盖州城北；左李等部的叛军则更盘踞在毛居敬之后，距离盖州数十里外，一个叫做海州巡检司的地方，其地正处盖州、辽阳之间，扼制着南北交通要道。
“士气高昂。鞑子的狡诈，叛军的无耻，叫我三军愤怒；人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信使慷慨激昂，他自然不会说自家军队的坏话，他道，“只要将军击溃倭人，看住盖州；一日之内，我军必可破海州巡检司，生杀左李二人，用他们的人头，来祭奠阵亡屈死的将士。”
“狗日的，有句话的意思，老子今天才懂了。”陈虎的耽搁，惊动了邓舍，他带着部将亲自前往观阵，杨万虎瞧着杀声一片的战场，这样说到。
他不问那信使知不知道，直接就问怎样。能代表毛居敬来与自己协商动手时间的，平日在毛居敬军中的地位一定很高，军机要事不会不知。
倭人的战斗力着实强悍，大出人的意料，他们的确不擅长行兵布阵，可单个的个体人人悍不畏死。陈虎半日间，强攻数次，无一得手；虽杀敌甚多，有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面对如疯似颠的对手，双城军马自损的也不少。
“好，甚好。”
邓舍喃喃低语，重复那信使说过的一个词儿：“贵部。……贵部。”
邓舍没有介意陈虎的越庖代俎，他赞同陈虎的意见，顾盼左右，道：“谁愿前去，冲锋一阵？”
“本来就很生疏嘛。”他自嘲一笑，还是脸皮不够厚，心不够黑。寻思，《三国志》得多翻几遍，好好学习一下人家曹操和刘备。
“噢？”
陈虎找来了十几个向导，分入各军，各自在军前引路。三万多人不可能一起行军，比如赵过部，早已出城在外，因此按照预定的计划，各部分头行动，定下约期，五日后，在盖州南部会合。
“如此说来，辽阳的救星，只在毛帅一人身上了。”邓舍踱步，问道，“军中士气怎样？”
鲜血喷涌，死尸遍野。
邓舍理解潘诚的感受，十万大军停在家门口，换了谁，也不敢妄动。稍有马虎，不是丢了广宁这么简单，连带辽西、辽阳一起受到影响。对红巾来说广宁、辽西、辽阳三地，就像是一个鼎，少了哪一个也不行。或许，这也是关铎没有逼潘诚救援过甚的一个原因所在了。
邓舍的判断基本没出过错，这一次事与愿违。
邓舍没有回答，陈虎勃然大怒。从当上马贼起，他就没像这样丢过人，众目睽睽之下，三军诸将皆在，怎能连几千倭人能收拾不住？他断然拒绝：“退兵？绝无可能！倭人势虽强，只是临死的绝望。只要我军再给他一个重重的打击，……”他对邓舍道，“末将保证，倭人必溃。”
邓舍拍了拍手，道：“酒来，为壮士送行。”
“先以火炮、弓矢；再用精锐冲营。”
日头渐渐偏西，约定的时间，明日一早，毛居敬开始突围。也就是说，眼前的倭人，必须在入夜前搞定。
“路上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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