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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来!”他一伸手,哥哥队的一人,从腰间取出一面青色小旗,并囊中笔墨,递了过去。便在这万军鏖战里,邓舍提笔在小旗上写了三个大字:杨子旗。字体剑拔弩张、杀意凛然。向后一递,“击鼓、传旗。”
“这才是我军的勇士!”邓舍热血沸腾。不管平日他在洪继勋等面前,表现得有多么知书达礼,十年征战沙场,好武重勇的因子早深埋体内。
日升月落,忙碌中不觉时间流逝。转眼间步入七月。文华国顺顺利利地完成了既定的目标,他的捷报才到不久,洪继勋的使者接踵而至。
金得培吃一堑长一智,他总结过双城大败的原因。首败因素,就在见利冒进。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孤注一掷的人,此番倾城出击,那是万不得已。表现出来的怒火,完全是为了士气着想,给部将们看。
德川在西,宁远在东,两地相距三四十里,前后呼应,只要高丽人不齐聚大军,足可保两城平安。
就本心而论,他当然想自己的部下可以严守军纪,攻城破城能做到秋毫无犯。但是,知易行难。遍数天下义军,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一个也没有。
步卒阵中,朝高丽人射出一阵密集的箭雨。红巾骑兵以奇变正,在鼓声的激励下,当先杀出。马蹄飞卷,撒起满天的尘土。高丽士卒前排蹲下,倚枪拦击。后排的刀斧手被金得培鞭打着,滚上前去,企图砍飞奔过来的骑兵马腿。
营垒里,鼓声大作。邓舍回头看,黄驴哥不知何时重奔上望楼,挥舞着旗帜,张歹儿到了。
步卒临阵杀敌,不求骑兵的速度,不突出个人的武勇,强调的是纪律。合万人如一人,施三军如一臂,闻鼓而进,鸣金则退,挥左而左,挥右而右,能做到这个地步,才能称得上精悍。
营垒中,投石机、弩箭、火铳,连番发射,阻挡高丽骑兵的前进道路。金得培慢慢地调整阵型,陈牌子毕竟经验不足,被他吸引得偏离了方向。高丽骑兵再一次转变了攻击方向,喊叫着,冒着矢石,向陈牌子腾出的位置冲击。
“天下兵甲方殷,而淮右之军嗜食人,以小儿为上,妇女次之,男子又次之。或使坐两缸间,外逼以火。或于铁架上生炙。或缚其手足,先用沸汤浇泼,却以竹帚刷去苦皮。或盛来袋中,入巨锅活煮。或作事件以淹之。或男子止断其双腿,妇女特剜其两乳,酷毒万状,不可具言。总名曰‘想肉’,以为食之而使人想之也。”
特选的传旗官,高举小旗,翻身上马。冲出营垒,由四五个人扈卫着,杀入右翼,一路高呼:“上万户大将军令:杨万虎杀敌、有功,赏旗。”
人以赤诚待我,我如何不能以赤心待人?他心潮澎湃,为之激动。转望身边众人,那枪手跪倒在地:“将军恩养我辈如子侄,为将军死,我辈所求!死而无怨。”
骑兵一退,高丽人的前阵也随之后退。露出后面早已布成的步卒阵营。前排弓箭手的阵型稀稀疏疏:疏则达;后排盾牌手、长枪手,密密实实:密则固。
三四员高丽裨将挺槊催马,引二三百人,掠过前阵,同那攻击陈牌子侧翼的数百骑兵分作两路,直取邓舍。
“给张将军送信到现在,大半天了。不出半个时辰,张将军军马必到。丽军主力皆在城外,只要能将其拖住,德川唾手可得。大好良机,岂能弃之不要?”邓舍一振披风,下了望楼,亲自领千余新卒,驻守营盘。
这却是邓舍改军制时,费尽心思选出的一个古制,专用来临阵奖功。赏给谁的,便写谁的姓氏。给杨万虎的就是杨子旗;若给左车儿,便是左子旗。战后,视旗帜颜色给不同的赏格。
佟豆兰娴熟骑射,女真人自有一套战术。他来了之后,邓舍曾多次请教,学来的东西,用在平时骑兵的训练上,得益匪浅。二百余骑兵没有去直接撼阵,唿哨一声,斜斜转驰。忽而搭弓射箭,一击即走;忽而点集,并攻一路。
之所以用古制,而暂不采取勋章制度。一来有蓝本,不突兀,容易让人接受;二来采用旗帜的话,临阵可授,有利激励士气。
一轮圆日,多半沉入山下;东边一钩月,凉凉悬上天头。邓舍顾望天色,对众人道:“丽人攻势已疲,我援军即到。众位兄长,金得培不过一手下败将,谁来和我比一比,看谁能先斩将搴旗!”
可惜,陆千十二的骑兵,大多调给了文华国用来机动。邓舍手头上只有一二百备用,不足以搅乱高丽人的后方。
金得培镇压不住,中军大乱,连锁反应,高丽人的右翼顿时崩溃。邓舍脱了困,不回营,趁势反杀,三军一起反攻。压制得金得培半步走不动。
邓舍果断决策,一回身,对黄驴哥道:“守营之责,暂交镇抚。陈将军中军危险,本将亲往去救。”
枪手掷出长枪,拖拉着高丽裨将,拽回阵中。按住他,剥掉盔甲,刀枪齐落,分做数段。
两声角响,前进百步,距离敌人只有四十来步的距离了。二百余骑兵,冲驰阵后,随着军旗的指挥,由一侧机动前进,每一次也是前进五十步,枪戈放平,一边前进,一边发出大声的呼喊。
和以前的几次战斗相比较,这是邓舍第一次尝试用堂堂之阵同敌人野战,难免紧张,紧紧握着刀柄,他仔细研究高丽人的阵型,感觉时机成熟。手一挥,帅旗摇动。
相当于功勋章,或可比拟授旗,只是这个旗帜是授给个人的。
邓舍有点担忧了,他想道:“莫不是洪继勋斗不过姚好古,双城的局面不稳?”坐不住,急召张歹儿、陈牌子来,讲说清楚,吩咐他们若有平壤丽军来,不要出城应战,固守待援就可以了。
高丽人冲击半晌,没有一点儿效果。一个裨将恼怒非常,拢起四五杆枪戈,合在一处,驱马撞来。他力气不小,盾牌没破,撑盾牌的亲兵,哇地一声,吐出口鲜血,手一松,栽倒地上。他后边的士卒,忙抢上去,接替扶住盾牌。
5、朱元璋食人。
邓舍放下心,专注正面。金得培为了稳住阵脚,一再从后方抽派弓箭手往前,压制红巾的骑兵突击。混战到了现在,他已经放弃了撤退回城的念头,想撤他也撤不走。六千余敌我士卒,慢慢地混合、胶着在了一起。
他一出阵,金得培远远望见,上次战败的耻辱上了心头,厉声喝问:“红贼渠首上阵,自不量力!我德川后援即出,何人能为我取此阿只儿头颅来?”
这世道,官也是贼,贼也是贼。手无寸铁的黔黎草民,真如野草一般,不论是落在谁的手中,想割就割,想砍就砍。天绝生路,天地如鼎,百姓为肉,煮之蒸之,死路一条。
“什么也没拿”,问题就严重了,洪继勋向来扇子不离手的。
送走了俘虏,又洒出游骑,往西边探出五十里。就在城外安葬死者,抚恤伤者。刀手的尸体抢了回来,下葬、祭奠过了,邓舍这才入城。
“投石机、弩箭,击!”
“诸守柞击退敌人三次有功者,守以令召赐食前,予大旗,署百户邑若他人财物。建旗其署,令皆明白知之,曰某子旗。”
“城中有何事?”算算日子,出双城二十多天了,早超出了预定的计划。洪继勋一直没催,忽然派个信使来,邓舍不由有些嘀咕。
陈牌子发现了己方的漏洞。发现问题,不代表能解决问题。如果叫这一支高丽骑兵冲到眼前,他的侧翼不保。侧翼一乱,阵型必散;阵型一散,军卒必溃。
黄驴哥睁大了眼睛,拳头猛然向下一击:“干!”
邓舍抬头望了望天色,果断决定,传令,命陈牌子引剩余老卒倾营而出,务必纠缠住高丽后阵,令其脱身不得。
检点府库,没收豪门,得粮草钱银甚多,统统整点上车运回双城。得了各色匠人近百,充入匠营。
一个晚上不得歇息,整顿秩序,布置防御,遣派人马守城、巡夜、抚民,肃整军纪,严禁不得再有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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