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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舍命令,加急行军。
帐外夜色深沉。帐内火把通明。巡夜士卒的脚步声,远远随风传来。春寒料峭,洪继勋挪开面前酒杯,眼中精光四射,压低声音:“上策,十个字而已。将军若可从之,必成王业。”
早起的高丽农民,看到他们,吓了一跳。个个目瞪口呆,惊恐失措。河光秀奉令,分散部下,随军抚慰。过辽阳时,又有不少高丽人来投,目前总数一千多。
邓舍下令,全军休息,任何人不得外出。同时,派赵过、陆千十二,带队出营,袭击高丽游骑。又造高楼,自己鲜衣亮甲,携白衣飘飘的洪继勋,以及诸将,登楼南望,指点远处的义州城池。
对他的喝问,邓舍不理不顾。自顾自安排诸将,分配各军。双城城池不大,方圆两三里。城门有四,邓舍亲自屯驻正门;文华国、关世容负责西面;陈虎、罗国器引军,围住东侧。后门处,安排了两个百人队,虚虚放开,有出城百姓、敌人信使,一概拦下。若是敌人怯守,从此突围,那再好不过。邓舍志在夺城,不在杀人。
邓舍肃然起敬:“先生至孝,本将钦佩。”他也怀抱仇恨,深深理解眼见至亲而死,却无能为力的痛苦。顿时之间,感觉和洪继勋有了些共同语言。打消了对他的怀疑。邓舍过来人,一眼可知洪继勋的确是真情流露。
他进一步具体分析:“合兰府控驭夷狄,门邻海岛。其地险且远,盐铁富饶。而招徕旁郡,驱率女真、契丹,乘间抵隙,进退由我。得此地,成王霸之业。”
李成桂这个名字听着很熟。邓舍想了半天,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军机繁杂,一会儿,也就把他给忘了。
邓舍哑然。一笑:“天以先生赠我。”询问上策之前,先探探底细,问道,“听先生言谈口音,似乎辽东本地人?”
用了一天的时间,收集沿岸船只,砍伐树木编造木筏。当晚渡过鸭绿江、第二天翻过狼林山脉。进入盖马高原地区,这一带居住的多是部落群聚的女真土著,地方险峻荒凉。温度很低,道路难走,曲曲折折的,乱石遍地,所以行军速度不快。五天之后,距离双城,只剩几十里。
入夜。
使者问邓舍过江担任先锋,是奉谁的命令?邓舍没见他,叫罗国器去打发了。罗国器读过书,能文绉绉地逢迎拍马,又圆滑,会一本正经地糊弄人。
洪继勋没料到他这么大的反应。不过,邓舍反应越强烈,他越有满足感。
他接着道:“家祖既没,家父随小可大伯,任事大都。不料,数年前,因些许小事,触怒了蒙元权贵,……”他从容的举止起了变化,脸上肌肉抽缩着,恨声道,“竟被当场打死,又牵来马匹,拖着家父尸体,奔走取乐。”
洪继勋正色道:“小可入帐所言,戏言耳。将军何必拿来取笑?主弱客强,身在敌境,三千降卒,不得不杀。将军明辨形势,果敢坚毅。残败之军,而不为眼前小利所动。放眼辽东,能如将军者,几无人。”
诸将退下。洪继勋扯了扯长袍下摆,一点儿不逊让,簪簪入座。
洪继勋立在邓舍身侧,拿着纸扇,指点四周:“将军请看。此地,东北则崇山重叠,西南则大野旷远。北控高原而达白头山,南联沃野而至铁岭。东濒沧海,西俯高丽。居南北之要冲,兵家必争之地。兼且,土地肥沃,有渔盐金矿之利。说它是王业之根本,一点儿也不过分。”
这些都是很浅显的疑兵之计,身处局外一眼可以看出;身在局中,却不好判断。
他说的是洪福源,邓舍听说过。道:“原来是名门之后,失敬失敬。”自洪福源,洪氏三代为蒙元大官,瞧了眼洪继勋打扮,疑惑他怎么如此潦倒。更是犯疑,他家族世宦蒙元,他却怎么来投自己。心中疑惑,嘴上不说。
义不守财,慈不掌军。他安慰自己,我变得理智了。内心中一个声音愤怒地反驳他,你这是虚伪!冷血。他选择忽略了这个声音,重回到眼前帐内。
高丽在此地的驻兵,俱来自东界沿海,两三千人。城内居民大多是辽东、高丽无土流民。诸将领命各去扎营,骑兵、弓箭手、火铳手调前,严防城内袭击。两门大炮推出,正对前门。
掌的军队越多,杀的人越多,邓舍发现他的心肠就变得越硬。一个多月前,村中杀卒的故事,如今回想起来,恍如一梦。邓三曾因邓舍阻止抢粮而揍过他,现在他能体会到邓三当时的心情了。
“高筑墙,广积粮,缓图高丽。”
自昨夜起,鸭绿江两岸的婆娑府、义州俱派出小股人马,远远监视。一百多里外的龟城等地,得义州急传,也派了游骑来探伺动静。他们人马太少,不敢主动攻击。
城中高丽军队,一直未曾出城袭击。先前那个千户,不久又随着几个军官上了城墙。居高临下,仔细观察邓舍军伍。
连日苦恼,一扫而光。前边的道路该怎么走,清晰可见。王霸之业不说,最起码有了一块可立足之地。邓舍心情大畅,端起酒杯:“先生,再饮一杯!”
邓舍一怔,一疑,一惊,一喜。一跃而起,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九个字不但适合朱元璋,同样适合他自己。放在眼前局面,最是合适不过。合兰府位置在海岸转折处,由此向东南,高丽一览无遗;由此向北,有山川为屏;由此向西南,俯瞰辽东。
邓舍一笑:“杀俘无仁,何值惊叹?”
双城城外星罗棋布的农田中,务农的百姓远远望见邓舍军队,扔下农具,满山遍野往城内跑。双城守军来不及放他们进来,拉起吊桥,城门仓促关闭。城头报警的鼓声、号角响成一片。惶急的高丽士卒,在军官的催斥下,不成队伍地冲上城头。一门大炮推上城头。
“小可家在双城。双城,即为合兰府所在之地。小可决定,先回家告家母知道,再做打算。回到辽东,却听闻高丽趁乱,抢占了双城。小可日夜兼程,急赶而回。到得故宅,只见到一片火焚后的空地。
故此,这个高丽将军第一个反应,是元朝真的来攻了。
洪继勋转首看帐外。邓舍会意,令帐外亲兵:“再退百步。不得将令,妄入者,斩!”
“问及城中相识,都道高丽取城之后,大火三天。家母、家母。”他垂下眼泪,“想来是没在火中了。”
他喘着粗气,半晌道:“不须将军安慰。当时惨景,小可亲眼目睹。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小可本想请大伯上奏元帝,惩罚恶人。谁知,他胆小如鼠!万般推脱,最后,反把小可赶了出来。
邓舍为之唏嘘,痛骂几声“狗鞑子”,安慰两句。
看过城头,邓舍静看各军布阵。马驰人奔,枪戈遍布,阳光下,闪闪耀眼;旌旗到处,荡起的尘土,几乎掩盖整个双城。城外的百姓,被阻隔在壕沟以外,大军以内,绝望地聚集一堆,有男有女,有老有弱。
道:“我义父亦惨死鞑子之手。先生之痛,我尽知。”叫亲兵,“酒来!”亲兵奔入,放下酒杯,邓舍起身举起,“与先生共饮此杯。以杀报怨。”
那千户还要问些什么,邓舍挥手传令:“试炮。”
大炮轰鸣,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第一发就打个正着,落在城墙之上。震落许多石、砖,风一扬,洒了高丽将军满头满身的土。大旗倒卷,他转身退下了。留下布满城墙的士卒,匆促忙碌地搬运各种守城器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