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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自然的，有将进一半的盐水从他的鼻孔进入他的肺叶。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早说？”秦雷眯着眼道：“说得越早罪越轻，甚至有可能无罪有功，这你难道不知道吗？”
“罪臣汗颜啊……”胥耽城低垂下脑袋，用力的撞击着大理石地面，没几下便乌青一片，狼狈不堪道：“千错万错，都是罪臣的错……”
“老三？”秦雷拍一下床头道：“这混蛋也按捺不住了！”
秦雷紧紧闭上眼睛，声音微微可闻道：“因为所有人都在仰望着呢，还有人在盘算着如何把你拉下来取而代之，还有人在琢磨着为那些被你杀死的人报仇。”双手向上摊起，他的声调也渐渐提高：“到了这个时候，你有下属、有崇拜者、有敌人、有仇视者，就是偏偏没有朋友！你将永远孤独！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黑衣卫便用兑了盐的白水往胥耽城肚子里灌去，根本不管他能否来得及喝下去。
但在实际操作中，这架构的合理性极差……两大系统机构重合、资源分布极不合理，不仅造成极大的浪费，还让两方摩擦不断，相互拆台，内耗十分的严重。
石敢心中叹口气，低头退了出去。他知道今天为侯辛说话，已经影响到自己在王爷心中的形象了，但假使重来一次，他还会如此，这就是秉性。
“没有了。”想了半天，胥耽城终于摇头道。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秦雷摆摆手道：“下去吧。”
负手站在门前，望着从窗檐上滑落的雨帘，听着那“哗啦啦”的声音，秦雷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你说馆陶有没有问题？”声音疲惫嘶哑，完全没了平日的信心爆棚。
“知道……”胥耽城低着头道：“罪臣每天都在想着向王爷坦白，可每每都舍不得那种神仙般的生活，便一拖再拖，终于拖到了说不说都有罪的地步……也就只好过一天算一天了。”
胥耽城点点头，也低声道：“从昭武十七年的这时候，到现在已经是整整六年了。”
低头打量着他明显发福，且憔悴不堪的老脸，秦雷啧啧有声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几天功夫，你就胖成这样了？”
说完便睁开眼睛，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朝夕相处如石敢，才能从王爷的表情中，发现一丝从未有过的淡漠，还有更加强烈的决然！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当他离开时，秦雷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胥耽城被呛得涕泪横流、眼泪涟涟，但终于是清醒过来。来不及擦去面上的眼泪鼻涕，他便翻身下床，朝着王爷说话的方向叩首道：“罪臣胥耽城厚颜腆见王爷。”
“果然是生死兄弟啊。”秦雷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绞尽脑汁的想给他洗罪啊。”说着声音一沉道：“不要做梦了，这次谁存心坏了孤的大事，就算他跟你拜过把子，也都杀无赦！”
“……哦，”胥耽城很想点头，但他实在想不起这与他们的话题有何联系，只好闷声道：“不知道。”
黑沉沉的乌云从东边缓缓而来，终于驱散了夕阳的余晖，把整个天空变成锅底一般。就在下一瞬，西天边划过一道紫色的闪电，将天空照耀的亮如白昼。伴着轰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的落下。
“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啊。”双手缓缓关紧面前的窗户，把漫天的风雨都隔在外面，屋里顿时安静了许多，秦雷那低沉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其实谁又愿意无朋无友、无亲无信呢？只是权柄一路，恰似登山，越到高处就越是凶险、就越是冷酷、就越是狭窄。”
王府原有两套情报系统，一套是朱贵领导的民情司，一套是侯辛领导的谍报司。在最初的构想中，秦雷准备让这两个衙门并行其事、以便互相印证、互相竞争、互相监督。
“是。”胥耽城脸面一紧，低声道：“罪臣到陇右也有几年时间了，他们也知道我是王爷的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日子还算好过。但微臣一个南方人，孤身一人来北方做官，独在异乡为异客。生活不习惯、饮食不习惯这些也就罢了，但越来越强烈的孤独感，让罪臣再也没法平心静气的思考……但碍于身份，我也无法做出什么逾矩之事，只能一直强忍着。”
……
这次事件给秦雷造成的振动实在太大了，甚至怀疑起了最亲信的股肱之臣。
石敢看了看左右，发现屋里只有自己一个，这才不得不开口答道：“应该……不会吧，馆陶先生将新政看的重逾生命，是肯舍了命去维护的，怎么能破坏它呢？”顿了顿，唯恐理由不充分，又挠挠腮帮子道：“再说他那种聪明绝顶的高人，不会不知道触怒王爷的后果。”石敢不相信馆陶那样的人，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他想尽力为他开脱。
“还知道自己没脸啊。”秦雷的语调出奇的平静，竟还有些调侃的味道，似乎并没有把事情放在心上，他负手走到胥耽城的身前，低声道：“抬起头来。”胥耽城赶紧依命，高高抬起了脑袋。
听到王爷问皇家密谍，石敢知道事关重大，寻思半天才缓缓道：“皇家密谍肯定也出了问题，但具体情况还是问问长公主殿下或者侯辛再说吧。”
……
胥耽城从后晌跪到傍晚。到了黄昏时分，旗杆上廉正的尸首突然轻微的晃动起来，不一会儿幅度便越来越大，从下面看上去，仿佛春天时树上生的吊死鬼一般。
“后一条基本是屁话，但前一条理由站得住脚。”秦雷沉声道：“那你说侯辛呢？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
紧闭着双目，他低声沉吟着，仿佛忘记了屋里还有另一人，就那么自言自语道：“一路向上爬来，陪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少……可能是一失足摔死、可能是抵御不了严寒被冻死，也可能是因为争夺衣食而被你亲手杀死……目睹或者造成这么多的死亡，你的心会越来越冰冷坚硬，爬得越高就越冷，也就越习惯这种孤独。直到你站在顶峰，可以俯瞰世间的一切，那该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啊……但一定要留心你的身边。”
对他的揭发不予回应，秦雷继续问道：“还有什么人掺和在里面吗？”
“蠢猪！”秦雷低声喝道：“难道你忘了王允是怎么对付董卓和吕布的吗？”
“王爷、公主、知府、御史、乡老……这可真够热闹的。”秦雷面无表情道：“还有吗？”
“难道各省的复兴衙门没有参与？世家大族没有参与？”秦雷定定地望着胥耽城，把他看得满头大汗，唯唯诺诺道：“没有……只要他们没有直接参与。但是以他们与新贵阶层的矛盾，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将其打入深渊的机会……他们也许就是在等着王爷发现真相的这一天……可能这就是他们一直都沉默的原因。”“新贵阶层”是世家大族间称呼新近简拔的官员的，带着淡淡的优越感，与浓浓的失落感。
“不要急着认错，”秦雷摆手道：“孤只要你的坦白，不需要你道歉。”
听他说得实在，没有像那廉正那般，一个劲儿往脸上贴金，秦雷的笑容这才淡了些，低声问道：“咱们也算老交情了吧？”
“……没听说过。”绞尽脑汁想了一圈，胥耽城感到十分羞愧，只好实话实说道：“罪臣确实在《三国志》中见过前三人的名字，对他们之间的恩怨也了解一些……只是这‘刁禅’却不记得从何而来了。”
“当然是《三国演义》了……”话说出口，秦雷才发现自己犯了拿着演义当正史的毛病，赶紧改口道：“王允，哦不，这个周延鹤什么来历，怎么盐里有他，酱里也有他？”
对于该如何处置这些人，秦雷一直感到很挠头。因为这种地下体系往往组织严密，且多是单线联系，就算把河阳公主和露在明处的几大首脑打掉，也不会影响其完整性，还会把一支忠于皇室的力量，彻底推到敌对的一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