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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把沾满汗水的口罩扯下,依旧含着那木棍,含糊笑道:“好……”便将左手伸进冰桶之中,整个左臂很快便彻底麻木下来。
若兰失声问道:“爷,您怎么不缝合一下?”
饶是秦雷早有准备,听了这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还是两眼一黑,直直的向后倒去。好在沈乞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赶紧伸手将王爷扶住,抱在怀里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药,好半天才悠悠转醒过来,仰天长叹道:“痛杀吾也……”
秦雷脸上挂满了汗珠,像拉风箱一般喘息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只见他往左手上洒些精酒,又飞快的用绷带将其缠住。
“领什么罪啊……”沈冰话音未落,便听着王爷威严的声音响起,三人齐刷刷的回头叩首问安。
看一眼安静躺在床上的诗韵,他咬牙伸出手,从药具箱中掏摸出一个紫色的小瓶子,凑到嘴边咬掉瓶盖,刚要仰头喝下。却听若兰流泪摇头道:“不要,云裳姐姐说过,这东西再用便会折寿的。”
若兰在一边早就准备好了,闻言赶紧将蘸着精酒的纱布按在诗韵背上,眼睛却直楞楞地盯着秦雷的左手。
石敢几欲抓狂,低声威胁道:“噤声,否则就把你撵走。”
若兰轻声应下,按照秦雷的吩咐忙活起来。待到给诗韵换衣服时,她回头看看秦雷,见他正低头忙碌。稍微犹豫一下,她还是伸手为诗韵宽衣解带,更换一身柔软暖和的衣裳。
这支队伍除了是秦雷的亲卫队之外,还兼具教导队功能,所有有前途的士兵,都有可能被选拔进其中。经过长则数年、短则半载的考验和训练后,最终晋升为军官,成为秦雷军队中最忠诚、最有力的骨干。
怎能由得秦雷不痛?黑衣卫建成至今虽然不足两载,但跟随秦雷南征北战、历尽危难,也曾千里转战于东方大地;也曾厉兵秣马于北方草原;也曾奋勇杀敌于南方两省,无论从忠诚还是战力上,都是秦雷体系中无可争议的魁首。
若不是心神全放在为诗韵拔箭上,他也不会例外。原本他打算就着那股猛劲,一下子把箭头从自己手背上拔出去。但当终于拔下来时,他却再也无法忍受那种撕裂的痛苦,不得不将手放进冰桶中,将其全部麻痹了事。
但这次完全不同,这……是一次完全可以避免的伤亡啊!若不是自己得意忘形,小觑了那些纵横二十年的枭雄,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呢?
秦雷将那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瓶子略微移开,轻声笑道:“我原本是一百二的阳寿,就是折上二十年,也不过一百年,”说着淡淡道:“就是把这条命赔上一般,又有何妨?”说完便仰脖喝下那瓶中的药剂,不一会儿大脑便莫名兴奋起来,力量从肺腑涌到四肢百骸,让他酸软的手脚重新回复了灵活。
黄召听了却不干了,指着石敢的鼻子小声骂道:“朝杂家使厉害算什么本事?有种你们保护好主子爷啊,”说着眼圈通红的抽泣道:“我要是主子,非把你们一个个都斩了不可……”
若兰先用纱布将诗韵的伤口裹住,再用宽大的绷带一圈圈缠在她腰上。她做活仔细、手脚利索,不一会儿将诗韵包扎好了,才轻声问道:“爷,诗韵姐不会有危险了吧?”
借着那股兴奋的劲头,他霍得从冰桶中抽出左手,右手铁钳似的捏住箭尖,咬牙便将其拔了下来。若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早已哭成了个泪人。
沈冰神色平淡地摇摇头,轻声道:“在王爷没有宣布命令之前,我仍是谍报司都司,有权决定行动方案。”说完便平静地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秦雷微微一晃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轻笑道:“没事,离心远着呢。”
秦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他苍白的脸上流下,他感觉自己的身子从里到外的空虚,就连每次呼吸也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
秦府尹刚刚离去,京都卫将军赵承嗣又拍马赶到,此时黑衣卫刚刚收收殓完同袍的遗体,转而将刺客的尸体装进麻袋中,一袋袋往板车上运去。
这支队伍虽然久经战阵,但因其王爷亲卫的性质,一直以来伤亡甚微。之前唯一一次例外,是与血杀对阵时,但那是战场厮杀,对手又号称天下第一杀器,所以当时秦雷虽然心痛,但好歹还能自我安慰一下。
好半晌,秦雷的神智才恢复了清明,但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冰冷彻骨,往昔眼中那种懒散的笑意再也不见了。只听他沉声道:“从孤开始,所有犯错的人员都要追究责任,加以双倍的惩罚。”说着恨恨道:“绝不姑息迁就任何人!”
黄召这才止住脚步,双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搁,一会挠挠头、一会儿抄抄袖子,嘴里还碎碎念道:“王爷和李小姐都平安无事……”
石敢的头快低到胸口,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颤声道:“自骑兵副统领俞钱以下,七十七人阵亡,八十人重伤,余者也各个带伤。”
“那李家小姐呢?”对于很可能的未来主母,黄召还是很上心的。
那箭头头上尖尾翼宽,尾翼上还带着倒钩。方才秦雷从诗韵背上抬手到一指时,便感觉手背上的创口,被锋利的箭头撑大了二分。那种被利刃一寸寸割开的感觉,足以让任何人痛到疯掉。
若兰知道劝不动他,只好点点头,将手中被染成暗红的纱布移开,一个铜钱般大小的创口便映入秦雷眼帘。
只听秦雷冷笑一声道:“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说完便大步往一边的车上走去,再也不看几个属下一眼……他已经感觉手脚发软,知道药效快要过去了。
他越是如此不屑,赵承嗣就越是心里没底,轻声道:“此时有些误会,请向王爷通禀一声,就说卑职有下情禀报。”
秦雷点点头,咳嗽一声道:“知道了。”他的面色逐渐阴沉下去,艰难问道:“伤亡……如何?”
秦雷看他们一眼,淡淡道:“黄召,你丫的来作甚?”秦雷对府上太监有铁的规定,不许他们掺和外府的所有事情,即使贵为内府总管的黄召也不可以。
秦雷摇头吩咐道:“先别回去,你去宫里报个信,就说李姑娘受伤了,先在孤王府上养伤。再去李家帮我告个罪,请他们来几个人照应一下,”黄召刚要退下,秦雷又轻声道:“你帮着向李大人捎个话,就说我秦雷改日专程登门赔罪。”黄召细声应下,照做去了。
秦守拙面色郑重的点头应下,心中却激烈的翻腾起来,暗自咋舌道:“原来这位爷连陛下也一并恼了。”想到这,他赶紧告退,以免触了王爷的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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