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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帝摇摇头，指着城下的众举子问道：“他们在下面三天了吧？”
昭武帝的高底朝靴踩在地毯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听完商德重的话，他轻声道：“你说得不错，但那只是个人的公道，而不是天下的公道。”
不一会儿，便有十顶青呢小轿抬了出来，小太监们扶着几位举子上了轿，颤悠悠的抬进了皇宫大内。
昭武帝一瞪眼，怒道：“朕的孩子们都不吃饭，难道朕吃得下去吗？”赤|裸裸的收买人心，却异常的好用，把十个士子感动了四对半，七尺高的汉子就那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真跟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
“还是赤子之心好哇。”昭武帝心道：“就像我那小五……”想到这，便最终笃定了处理问题的法子，换上一幅温和笑脸道：“起来吧，还是那句话，念你们年青，又是初犯，这次就不追究了。”
昭武帝伸手虚扶，呵呵笑道：“免了吧，别跪来跪去的了。”说着推碗道：“罢了，我们到边上说话。”卓言焦急道：“陛下，您可要用早膳的。”
……
昭武帝便冷冷道：“他们会说……唐末一般的朝廷，夏桀一般的皇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士子们哪里还敢呛声？便恭声道：“请陛下训示。”
众举子这才直起身子，小心翼翼道：“谢陛下海量。”
昭武帝捻须赞许道：“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昭武帝喟叹一声，负手起身道：“公道公道，何谓公道？”说着一指那商德重道：“你说说看。”
“学生山北举子方中书。”他赶紧恭声答道。
昭武帝皱眉问道：“他们凑什么热闹？”
领头太监这才放心道：“诸位稍后。”便进去通禀，旋即又出来道：“陛下有旨，宣诸位士子觐见。”几人便哆哆嗦嗦地跟着太监低头进去，也不知是吓得还是饿得。
一进房间，便好似到了南国春日一般，众人直感觉扑面一阵温暖，不由贪婪的深吸几口暖气，稍稍温和下冻透了的胸腹。几人也不敢抬头，只好一个劲的瞅地上精美的提花地毯。直到听着那太监小声提醒道：“还不跪下？”这才忙不迭的三叩九拜，口中直呼万岁晚睡万万税……
小太监又将十人从轿子服下来，那领头的太监陪笑道：“为保证陛下龙体安全，例行搜身，诸位莫怪。”举子们无力点头道：“合该如此。”几个小太监便上前，异常熟练的从头摸到脚，除了些玉佩、印章、毛笔、碎银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别的物器。
趁着轿子没来的功夫，商德重等人虚弱的对身边人道：“告诉诸位同年，我等面见圣上也不会……让步的……”这话很快在人群之中传开了，举子们纷纷回话道：“我等继续在这里跪等，除非你们成功了，否则绝不起来。”
方中书内心一阵激动，赶紧谢恩道：“承陛下吉言。”
昭武帝摆手轻笑道：“但你们现在还很不成熟啊，按下这文书的内容不说，单说你们在皇宫门前静坐这一出，不是弃自身于险地，置朝廷于为难，陷君父于不义吗？”声调虽不高，却字字诛心，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秦雷说，等尘埃落定时，便是猛虎和狮子分食猎物的时候，他这样的豺狼也只能在边上巴巴地看着……即使这头猎物是他亲手捕获的。
举子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艰难的转动着脖子，互相看一看，只见一个个的都神情木然，想挤出一丝笑容都不能够，却是冻僵了。
说着站住脚步，肃声道：“朕和朝廷所坚持的公道，就是这天下的公道。”
昭武帝淡淡笑道：“设想一下，天下的百姓会怎么议论，百年后的史书上怎么写？他们会说，昭武十八年二月，众士子不满朝廷驱逐难民、操纵科举，于承天门前聚众请愿、饿死冻死无数……”狭长的双目缓缓扫过众人，平静道：“你们青史留名、死得其所了，可你们想过百姓会怎么说朝廷吗？史书会怎样写寡人吗？”
昭武帝也接着火光看清楚了，点头道：“后面好似是些普通的民众。”又不确定地问道：“莫非他们便是那些难民？”
那传旨太监见了，无奈道：“去里面抬十顶轿子来。”
昭武帝将其一个个扶起道：“都会考中的……”他这金口玉言，算是许了十人的前程。
好在秦守拙得了秦雷的命令，一直密切的关注这些士子，一欸有人晕倒，便赶紧命人扶起来抬出去，好生救治看护，却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
“不是，那些难民都被驱逐出城了，现在在中都城外徘徊着呢。”另一边闻讯赶来的御林校尉皇甫胜文道：“他们好似是中都城的民众。”
士子们被他说得晕晕乎乎，心道，或有其事吧……又听昭武帝笑道：“所以呢，很多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朕是要站在全局考虑的，也希望你们能体谅一下朕。”他下定决心要收服这些士子，姿态自然放得很低。
士子们依命爬起来，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却没人跟着昭武帝一道用膳。昭武帝以为这帮孩子拘谨，端着碗筷笑道：“快吃吧，吃完了好说话。”
这老东西端得是好算计——这十人乃是九省一府的士子领袖，得到他们的心，便是得到全国大半士子的心。而他所付出的，只是一次假惺惺的礼遇，以及“天子门生”四个轻飘飘的大字，实在是惠而不费的紧。
这些人来自天南地北，口音不同，叫起“万岁”来自然千奇百怪，好在昭武帝早已习惯，淡淡道：“起来吧。”众士子这才毕恭毕敬的直起身子。
二月初六，丑时，承天门上，一队队金甲御林森严戒备。
方中书赶紧拱手道：“回陛下，文章是大家集思广益得来、学生不过稍加润色，并代为执笔而已。”
昭武帝微微一笑道：“中书，好名字，将来入主中书省也说不定呦。”
听他这么说，众举子不由微微兴奋起来，一齐颤声道：“求陛下主持公道。”
这些日子以来，士子们饱受煎熬、遍尝冷暖，哪受过这般礼遇？这般隆恩？一个个不由感激涕零，泪流满面，撅着屁股俯首道：“考不中进士，无颜称陛下为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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