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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守拙为官二十载,还从未听说过此等怪异的圣旨,只听秦雷接着道:“若是你忠心办事,将功折罪的话,孤便会宣读其中的奖赏,到时候恭喜秦大人,您官拜宰辅也不是不可能的。”虽然目前这只能算个画饼,但听到只要文彦博一倒台,他便可以接替他的位置,成为当朝宰辅,还是让秦守拙暗暗高兴一阵。
秦雷只好投降似的举起双手。闭嘴老实一会儿,又贼眉鼠眼笑道:“据说你还是个雏儿,晚上带你见识一下去。”
但话还是要说的:“我手里有一道圣旨。”说着便把袖子里的黄绢一亮,但秦守拙还没看清,他便倏地收回来,继续道:“这道圣旨有些特别,上面既有一系列封赏、也有一系列惩罚。”
稍微挪动几下,让臀部适应了座椅的温度,秦雷才冷声道:“秦大人乃是相府的座上宾,跪在孤这小破屋里作甚?”屋里的气温着实低得可以,每说一句话,都会喷出一道白气,也让秦雷冰冷的语气更添三分寒意。
秦雷几欲抓狂,双手舞划道:“那是尚香院的头牌,京都七艳之一,睡一宿足够打套连身铠的,老子可是付足了嫖资的!”说着一脸肉痛道:“你早说也好,我让石敢去呀,好歹别浪费了这套连身铠。”
说话间回到了清河园,秦雷又更衣洗漱一番,这才踱着步子到了前厅,接见已经斯人憔悴的秦府尹。
直到秦雷走了好久,秦守拙才从方才那巨大威压中摆脱出来,心中自嘲笑笑道:“我真是越来越胆小了。”便想站起来回府,未曾想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摇摇晃晃几下,又重新摔倒在地,竟然昏了过去。
在城门司兵丁的注视下,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难民们,扶老携幼的鱼贯入城。而城内不远处,果然有长长的一遛芦席搭成的篷子,篷子下面支着一口口大锅,锅里的米粥已经散发出了诱人的香气。
他们早已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位隆威郡王殿下,挫败了“天下一号大奸臣”文彦博,这才把生的希望还给了他们。
听到王爷语带调笑,秦守拙心中长舒口气,知道暴风雨终于过去了,这才第一次抬起老脸,陪笑道:“属下确实既不能文又不能武,但有一桩,属下听话,永远听话。只要是王爷说得,属下一定照做,就是让我跳河,眼皮也绝对不眨一下。”
……
哪知秦雷哈哈大笑道:“这就叫现世报,”说完朝边上的石敢笑道:“昨天他让你等了一宿,今儿咱们也让他等上一宿。”
秦守拙知道秦雷这是怨他,慢待且侮辱那位王府侍卫。其实昨夜里他就为这事儿悔青了肠子。但谁也没有前后眼,怎能想到形势会急转直下,自己能让文彦博一砲将死呢?
秦雷冷笑一声道:“缺了谁地球都照常转……不要问我‘地球’是什么,纯属口误。”沈冰石敢两个张口结舌的还没反应过来,又听王爷接着道:“若不是为了城外的难民,非让他等上七天七夜不成。”
沈冰无奈答道:“因为您来了铜锁大街。”
城外的难民早就得了侯家驿的消息,虽然将信将疑,却也相互搀扶着聚集到城门外,期待着奇迹的发生。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便要去尝试、去祈盼,没有人真正愿意坐以待毙的。
沈冰小声嘟囔道:“哪有,半宿而已……下半夜她睡着了,没人跟我聊天。”
赵承嗣这次十分爽快,查验了秦守拙的条子后,便递给石敢一支令箭道:“命令昨日便已下达,见到这令箭,孩儿们便会执行的。”
秦守拙知道自己说大话引得王爷不喜,只好苦着脸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没说真要跳河。阿嚏……”心情一松,昨夜受的风寒便袭了上来,惹得他顿时喷嚏连连,带着眼泪也哗哗往下流。
待秦守拙逐渐平复下来,秦雷才平淡道:“孤知道你来的目的,但孤要告诉你,你的算盘打错了,孤王从来不做别人的第二选择。”
秦雷一进去,便见秦守拙伏首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上的官服满是褶皱、头发胡子也乱糟糟的,显得狼狈不堪。再看边上的地毯,虽已归复原位,却仍能看出移动过的痕迹。
秦守拙一下子面如金纸,心道:“难道我被白玩一场?”顿时郁闷的连连以额触地,落在秦雷眼中,却成了他拼命求饶的表现。
“再给你加顿宵夜行不?”秦雷没好气道:“坐下,陪我说话。”
说着说着秦雷的火气便涌上来了,“砰”地一声,猛一拍桌子,把盛满热茶的茶盏震起一寸高,厉声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时糊涂,陛下的脸面、我们皇家的脸面,被文彦博狠狠的糟蹋了一回。你知道今天京都城里会怎么说吗?有人会说‘文丞相就是厉害,咱们府尹大人即便抗旨也要去赴他府上宴。’又有人会说:‘看来皇帝就是不如文丞相啊,连自己的本家都不听招呼了!’”
“没有。”一说到正事,沈冰立刻来了精神,轻声道:“他在厅里等了一宿。按照王爷的命令,没有送炭盆、没有送吃喝,到了夜里甚至连蜡烛都没给他点。”
微风吹起,将这米粥香味送到城门楼上的一群士子鼻中,让他们闻到了世道的艰难……
又听秦雷继续道:“若是你冥顽不灵、执迷不悟的话,孤自然会宣读其中的惩罚,到时候秦大人您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也是指日可待的。”这可比方才的封赏靠谱得多,毕竟玩死一个京都府尹的难度,要远远低于放倒一位当政十几年、门生故吏满天下的丞相。
“你这家伙,人家说‘咱们聊天吧’,你就真跟人家聊了一宿?”次日归府的马车上,秦雷难以置信地问道。
听着王爷煞有介事的分析,沈冰的脸都吓白了,艰难笑笑道:“咱们吃完饭还是早些回去吧,秦守拙还在府里等着呢。”
他们还知道,在每处城门的入口处,五殿下还搭设了粥篷,好让他们第一时间便能吃上些东西,不至于空着肚子去寻找活计。
沈冰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垂首小声问道:“是石猛还是谁说的?”
微风吹起,将这米粥香味送到城门下的难民从中,让他们麻木呆滞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激动的情绪……
但此时不是感慨的时候,秦守拙收拾起情怀,小心翼翼答道:“罪臣确实只是一时糊涂,怕开罪文彦博,这才在去皇宫的路上,拐到他府上解释,不想却被那无耻老贼强留下,使出浑身解数也走不脱……”
伴随着“吱吱嘎嘎”的响声,那扇隔断他们生存机会近半月的高大城门,终于缓缓打开了。美丽富饶的中都终于又一次敞开怀抱,迎接这些可怜人儿的到来。
沈冰心道:“您昨儿还说,冻死这小样的。”嘴上轻声道:“他上半夜绕着厅小跑,下半夜把地毯揭起来裹身上,那地毯是羊绒的,十分保暖。”
秦雷一时语塞,顾左右而言他道:“天气不错,也不知秦守拙走了没。”
秦守拙心中哀鸣道:“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双手死命扣住地砖,双脚紧贴在地上,勉强了停住身形。好在秦雷知道他的痛感神经异常发达,否则定会以为这家伙是在装模作样,从而给予第二次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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