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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辟延被秦雷一阵羞辱,早就生了偃旗息鼓之心,不想再杵在堂下,被那条毒舌攻击。但一听秦雷上纲上线,指摘起都察院的权限来,哪敢退却半步,硬着头皮道:“我大秦历来规矩如此,微臣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秦雷点点头,微笑道:“辟延兄,孤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没等秦雷回答,文彦韬便抢先道:“陛下万万不可,若不是麴、卓、乔、胥四人的玩忽职守,江北怎会天怒人怨,弥勒教怎会趁势而起!若不严办这四人,天理不容!南方千万百姓不容啊!”
曲岩躬身退下了,那位右佥都御史易惟络却还杵在场中,似乎对被人忽视有些不满,拱手大声道:“陛下,简郡王一案铁证如山,三司早已盖棺定论,天下百姓皆知,即使证据被烧了,但结论毋庸置疑,微臣恳请大理寺照常宣判。”大秦御史自来不因言论获罪,因而强项得很。
秦霖想不到这老东西如此之不要脸,输不起了便开始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刚想开口反驳,便听坐在锦墩上的秦雷悠悠道:“这位王大人怎么称呼?王……什么来着?”
秦雷终于灿烂地笑了,仿佛拨开迷雾的第一缕阳光,温声道:“孤王翻了大秦律,发现说得是官府有不受理贱民诉的权利,可并不是说不得受理啊。”
秦雷挠挠鼻尖,哂笑道:“大人这是无理取闹!”
别人越是忌惮,都察院越是感觉良好,渐渐地什么都要插一杠子,不论是户部的财务、礼部的科考,还是工部的预算,没有他们不过问不盘查的。若非如此,文彦博和田悯农也不会被搞得焦头烂额,只好靠挪用地方库银才躲过都察院的纠缠。
文彦韬做梦也没想到是这件事,一下子便慌了神,涩声道:“微臣记得那犯官之女已被打入贱籍,怎么还有递状子的权力?”此乃大秦一大积弊,乐工、妓|女、佃户、仆役等身份卑贱之人,是没有基本人权的,既不能科举应试,也没有递状子诉讼的权利。
易惟络这才知道哲郡王在戏弄自己,霍得抬头望向秦霖,面红耳赤的嘶声道:“你……你这是诬告!”
易惟络还想分辩几句,却见自家大人铁青的脸色,只好怏怏退回了班列。
顿时,无数畏惧的、疑惑的、甚至是愤怒的目光,汇聚到御阶之下、那位坐着锦墩的年青王爷身上。千百年来的潜规则,官场上的事,应该用官场上的办法解决,而不是暴徒一般打打杀杀,否则官场就变成屠场了!对于这种不守规矩的暴行,手无寸铁的文官们本能的反感异常,对这位在南方力挽狂澜的王爷原本的那丝好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昭武帝微笑着望向老三道:“秦霖,你有什么证据啊?”
秦雷揉一下眉心,轻声对秦霖嘟囔道:“我的想法多么幼稚啊。”
秦雷剑眉一条,沉声道:“监察议事,也就是说你们只有看看说说的份,你又凭什么要求大理寺立案?凭什么要求京都府严查?管的也太宽了吧?孤看把三府六部统统裁撤,光留着你们都察院一家算了。”
王辟延郁闷道:“请王爷叫老臣的表字吧”
对于都察院这条时不时咬人的疯狗,文彦博也很是挠头,但这些御史们在二王的熏陶下,狂热信奉文死谏,根本不吃他的威逼利诱,这次文彦博扔出简郡王的案子,除了泄愤之外,很大原因也是转移下这些疯狗的注意力,好给自己腾出做小动作的时间和空间。
秦雷微笑着点头道:“就听辟延的,可是你不让孤叫你辟延,那孤该叫你什么呢?啊,辟延啊,你说呀。”
老三自幼饱读诗书,知道的典籍章程比秦雷多多了,闻言帮腔道:“确实如此,前朝便有不少奴仆替主伸冤的例子,官府也大都接了,是以当时接不接这个案子都是五弟说了算。”
王辟延老脸涨的茄子一般,哑着嗓子道:“微臣草字岳巍……”
秦雷将右手搭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不紧不慢道:“辟延啊……”
“监察百官、风闻议事。”王辟延虽不知道秦雷的用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
秦霖双手一摊,一脸遗憾道:“本来是有的,但昨天晚上不小心烧了,不过既然原本有证据来着,自然可以定罪了。”
秦雷拱手道:“回父皇的话,孩儿以为南方大乱方定,两省官府事务繁杂,任重道远,因而在人员上当以稳定为主,不宜大的变动。”面对文家的猝然发难,秦雷并没有一丝慌乱,侃侃而谈道:“儿臣以为,麴延武、卓文正、乔远山和胥耽诚四个,虽然有失察之过,但事发后反应迅速,处置得当,无论是协助平叛还是战后重建,都立下了汗马功劳,足以将功补过了。”
被上百人横眉冷对,秦雷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如春日阳光般灿烂,只有双目开阖间闪过的丝丝杀气,提醒着御阶下的百官,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王辟延老脸顿时涨的通红,但秦雷的叫法虽然不雅……或者说很不雅,但并没有什么毛病,他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闷声问道:“请问王爷有何不妥?”
大伙出来当官,谁能比谁干净?只要被揪出来议一议的,没有不出事的。是以都对都察院御史极为忌惮,素有“宁惹阎王,不惹二王”之说,二王便是都察院的两位长官。
不提两位王大人,单说文彦韬所奏的内容,竟然是江北山南督抚人选的问题。只听他肃声道:“两省大乱方定,百废待兴,应当选贤任能,择几位国之大才方能担此重任。”
是以秦霖的“逾越之罪”一抛出来,立刻引起了百官的共鸣,他们早被都察院盯得烦透了,便有人想要出班附和。都察院两位大佬心中咒骂一声,右都御史王辟延抢先出列道:“惟络退下……”
秦雷哈哈笑道:“那就托文大人吉言,孤王尽量不生气哈。”
文彦韬“哦”一声,呵呵笑道:“悉听尊便。”
王辟延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文彦博,又回头看看自己的上官王夫昰,见他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才知道自己被耍了。这些大佬们定然早就达成了幕后和解,却仍让都察院出来上蹿下跳,这不分明是看不惯都察院的权限过大,想要借机削权了。
秦雷心中不悦,轻轻咳嗽一声,示意一边的哲郡王说话。老三颇有急智,点点头,向昭武帝拱手道:“父皇,易惟络贪赃枉法、欺男霸女、目无尊长,狂妄不悖,已是天怒人怨,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昭日月!”
王辟延向秦霖一拱手,不卑不亢道:“三殿下要告都察院逾越之罪,我们只管接着,不过微臣也要参三殿下买卖人口,贪污公款,行贿受贿,草菅人命!”说着向仍旧一脸悲戚的曲岩道:“曲大人请受理此案。”曲岩哼哼哈哈,似是含糊着应下,又好似只是嗓子有痰吐不出来。
秦雷眉头微皱,他没想到文彦博的攻势来的这么猛烈,先是在大理寺的事情上摆了他一道,紧接着又要削掉他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