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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赶紧把我捋了吧,”周复腆着脸苦笑着说,“我八十岁的老娘挂三天吊滴了,我都没来得及去看她一眼,万一一眼都看不着,不孝的罪名就大了。”
宋培明迟疑不定,沉默着不说话,猜不透张知行的儿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对张恪印象当然深刻,能让唐学谦主动站起来敬酒,全海州市都没有几个人够资格,不要说还是刚读高中的少年。
“你能说这话,就不是什么孝子,”宋培明让周复气笑了,“找人文人墨客润下笔,至少你能评个先进个人,行了,别贫嘴,造纸厂的事不能一直拖下去,你快滚回去想想办法。”
看得见宋培明一手拿着喇叭,一手指着卧在床板上的刘芬,想必正拿刘芬的工伤说事,原先堵在路中间的人墙不那坚决了,两头的人也聚到中间来,形成一团,接着就看见周复站出来说话,表情很激动,远远听得见他“要相信政府”之类的话。
“哦?”宋培明看了看张恪,迟疑了一会儿,对周复说,“你去说一下,让车先送那个刘芬一家人回去,你留下来,还有事情。”
九四年模拟通讯网络的信号质量很差,造成声音失真,张恪听出是爸爸的声音,挠挠脑袋,对着电话说:“刚巧在前门玩,遇到宋叔在这里疏导造纸厂堵路的职工,还以为你跟唐伯伯会出面,害我白等了这么久?”
“你别给你老子惹事生非就行!”张知行在电话那头不忘咛嘱一声。
这个夏天,发生太多的事情,足以重塑在爸爸心目的形象,所以才会一本正经的解释。张恪知道爸爸为什么会这么说,都害怕牵扯进来却解决不了问题,会造成负面的影响。张恪手托着额头,从手指缝里观察宋培明脸上的表情,对着电话说:“造纸厂的事情,我跟晚晴姐、徐伯伯都有提过,他们没有在意这件事,市里、城南区反而郑重其事的,会不会适得其反?”
“我找宋叔叔有些事情,唐伯伯是不是要找宋叔叔回市政府汇报情况?”
在张恪看来,徐学平脱掉他省政法委书记的外衣,却是一个沉浸在晚年丧子悲痛中的老人,下棋的时候,会不停的唠叨儿子留给他的回忆,有好的,有坏的,他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理智上,都没有无限追究责任的意思,只是对身处丧夫之痛的谢晚晴有些内疚,担心她会承受不住。
张恪、许思、蒋薇跑过去,站在外围听宋培明给新光厂职工做思想工作:“……政府不会对职工群众的困难视而不见,造纸厂的问题,区委、区政府正积极的筹谋划策,不仅仅对你们要有个好的交待,区里往新厂子投入这么多的资金,也不能打水飘,区里会挤出一部分资金,安顿困难职工的生活问题,刘芬同志的工伤,由区政府向人民医院打招呼,现在就安排住院,先动手术,手术费等新光厂正常运转起来再支付……”
这样的局面对刚刚全面主持全市工作的周富明、唐学谦很不利。
张恪看着宋培明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说道:“宋叔叔还有没有兴致跟我说话?”
“哦,”对于海泰公司的背景,宋培明相信蒋薇不会瞎说,她的话只是从侧面证实了张知行与省委副书记徐学平有密切的关系。真是奇怪了,张知行有这层关系,早就该飞黄腾达了,他在官场上的上升轨迹,似乎完全跟唐学谦有关。宋培明想不明白,朝许思笑了笑,“下岗职工请求政府解决生活困难,请求很正常,只是方法有些不当,让许小姐看笑话了。”
“你怎么在那里?”
当然,市里只能不停的揣测徐学平的心思,揣测他对718特大交通事故的处理意见,却没有人敢跑过去问他的意见。这种心理上的博弈,又给了别有用心的人搞政治倾轧的机会。
“秘书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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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晚晴是那种宽容的女性,她知道车祸那一天西城区的大部分交警给抽到钟楼广场维持秩序,也没有去想到新光造纸厂的职工要为车祸负什么责任,更不会去想城南区政府要负什么责任。
千叮咛万嘱咐,看着三四十号职工将胸口后背的字幅扯掉之后纷纷离去,新光造纸厂厂长周复才松了一口气,身上的中山装都让汗水浸透,小跑过来:“宋区长,今天你说的事……”
所谓两全其美的法子,大概就跟宋培明有关,张知行不知道张恪卖什么关子,让他试试水深浅也好,就算他做了些过分的事情,也不会太惹徐学平生气吧?张知行在电话说:“你那边的情况我转告唐市长就行了,有事电话联系,你让宋培明接下电话。”
宋培明看见蒋薇她们走过来,低头跟新光造纸厂周复说了两句话,就走了过来,等看清张恪的脸,愣了愣。
“哦,那我们就站到边上等他。”张恪放开许思手,走到路牙子上。
“宋区长,你认识张恪?”
张恪知道爸爸郑重其事的这么问,是因为徐学平的态度,最大程度的影响市里对718特大交通事故的处理决策,毕竟什么责任不能都推到正被隔离审查的丁向山头上。
张知行在电话那头显然不知道张恪这话是说给宋培明听的,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确定?”
宋培明接过电话,眼睛却看着张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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