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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俺答临城,百官无计,赵贞吉忠愤抗声,欲申周尚文之功,激诸将士之气,宜世宗心壮之而令宣谕也。顾严嵩为首辅,不与协心谋国,而乃与仇鸾顿挫沮抑,谒嵩则嵩不见矣,赍鸾则鸾不受矣。且贞吉以翰林之官,兼御史之职,上令随宜处置,而今乃将相交忌,居无所定,而且僦民以居矣,况能行其志乎?一赍银劳军,即廷杖降级,使当军旅之任,安能保首领于牖下也?
丁亥,鸾逐虏,虏以白羊道隘,恐我军邀之,遂掣其半由高崖口等处,半由昌平旧路,出吾不意。我军东返,猝与虏遇,皆不战而溃,死伤千余人,鸾几为所获,以裨将戴纶、徐仁救之得免。
己丑,杀兵部尚书丁汝夔、侍郎杨守谦。
庚寅,礼部尚书徐阶言:「近者逆胡深入郊畿,按诸不任事者,固莫不震慑矣。第今世论人,大率重修谨。夫修谨之士,平时非无可称,然而循途守辙不足以应变仓猝, (「然而循途守辙不足以应变仓猝」,「辙」原作「辄」,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三六四嘉靖二十九年八月庚寅条改。)徐言缓步不足以慷慨立功。今当应变立功之秋,苟付若辈,是匠氏以桶为弃,终于不称而已。伏覩原任都御史何栋、原任副使聂豹,其才识瞻量,迥异时流。而豹守平阳,御虏已有成效,独以不能顾瞻俯仰趦趄嗫嚅为世俗态, (「为世俗态」,「态」原作「熊」,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三六四嘉靖二十九年八月庚寅条改。)是以仕不果。速乞将二臣起用。」上纳之。
按:国家有事,得人为上。当时嵩党皆败坏无耻者。幸祖宗德泽深厚,皇上深信徐阶。俺答临城,动中机宜,社稷赖以无事。于时武臣如戴纶、麻隆等,文臣如何栋、聂豹,皆得显其才勇,可以立功。使任其拘挛之见,或以为有罪而弃之,或以为伉直而沮之,则戴纶无以救仇鸾,而何栋且无以处朵颜矣!况今宁夏、倭奴两角,可不法徐阶乎?命商大节兼管、经略京城内外。
九月丁未, (「九月丁未」,原脱「九月」,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三六五嘉靖二十九年九月丁未条补。)蓟州提督孙禬言:「朵颜等三卫,部落日蕃,屡肆侵噬, (「屡肆侵噬」,「肆」原作「赐」,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三六五嘉靖二十九年九月丁未条改。 )花当胁求添贡,把儿孙深入掳掠,动挟北虏以恐喝中国。自胡守中抚赏过盛,益骄戎心。今北虏出古北口,道由朵颜,而徉为不知,纵使深入,负朝廷厚恩,宜及其贡使宣示恩威,俾知悔罪。」上从之。
甲寅, (「甲寅」,原作「甲辰」。按前条干支为九月丁未,丁未之后不应有甲辰,故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三六五嘉靖二十九年九月甲寅条改。)诏「以原任编修赵时春、刑部主事申檖添注兵部,专管营务。」
十月甲子,仇鸾言:「京营军止宜城守,难以格战。请分遣御史四员,调各边兵赴京防秋。」兵部以「虏情向往不常,各边均属重地,使患在心腹,则肢体固轻,若藩篱尽撤,则堂宇何赖?莫若每镇量调赴京,余各留驻本镇,待有警赴调。」上从部议。鸾固执前议,部复从之。是后诸边兵益弱,营将统兵在边者皆横,边人苦之。
甲戌,大学士张治卒。
治,茶陵州人。博学强识,性亢爽有气节,言论侃侃,临事不阿。是时,上祟玄修,辅臣悉供玄撰,治殊不自得,遂悒悒成疾。及卒,上颇不悦,诏「加以中谥」,谥文隐。隆庆改元,乃谥以文毅云。
按:世宗好玄,大臣之逢迎附和者多矣。其中流底柱者,不过熊浃、张治。浃谏止仙箕,终于忤旨而押回原籍当差。治不自得,悒悒而卒。上颇不悦,谥以文隐。此非当时正直之臣乎?卒之末年追悔,而徐阶首辅穆宗,浃以恭肃谥,治以文毅易。呜呼,谥法据生平之行实,曰「肃」、曰「毅」,皆称情矣。浃与治不可以慰九原乎?
辛巳,刑部郎中徐学诗劾严嵩「奸贪异常,纵子世蕃,缙绅无不叹愤,而莫有一人敢牴牾之者。诚以世蕃狡鸷,擅执父政,凡诸司奏请,涉于疑畏者,必先关白而后敢闻。其论嵩者,嵩虽不能显祸,亦必阴中之。即如给事中王烨、陈垲,御史谢瑜、童汉臣,今安在哉?乞亟黜嵩父子,则天下大治矣。」上令镇抚司拷讯。
十一月己亥,先是召起翁万达于制中,且二月余,万达家海南,以道远未至。上迟之,屡以为问。嵩奏:「虏患在肘腋,诸臣观望。恐非君命召不俟驾之义。」上深然之,曰:「古语『忠则尽命』,又岂俟驾耶?即万达不来,不必待。以王邦瑞代之。」
己未,新升兵部右侍郎聂豹诣阙陈谢。
时翁万达亦至,具疏自明。上曰:「万达背君欺慢,本当逮问。念系守制,姑夺职听别用。」
十二月癸亥,都御史商大节以新募民兵,请第三等给粮。队长及授降人二石,次者一石五斗,又次者一石。部议:「恐京军援例,罢之。」大节执奏,以「部所惜者财,臣所惜者信。始以厚招之,终以薄待之,是臣失信于众兵,而朝廷任臣之意亦不足信于天下。况队长及授降人应食粮二石者仅八十一人, (「况队长及授降人应食粮二石者仅八十一人」,原脱「者」,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三六八嘉靖二十九年十二月癸亥条补。)食一石五斗者一千四百余人,其二千四百余人又俱食粮一石,未必人人皆二石也。且军士世食月粮,如欲比例,则平居所以养之者谓何?至于民兵,有事则用,无事则止。彼素非有尺籍于官,饥寒切身,则掉臂而去,臣不能禁也。奈何借小费而妨大信乎?」上竟从大节言。
丁卯,降原任兵部尚书翁万达为本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 (「兼右佥都御史」,原脱「右」,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三六八嘉靖二十九年十二月丁卯条补。)守易州。
庚午,闲住广东佥事林希元改编大学经传定本及著四书易经存疑,奏乞刊布。诏「焚其书。下巡按问,褫其冠带为民」。
希元,同安人。所著书虽间与朱传不同,亦自成一家书,多可采者。
庚辰,虏酋俺答复叩宣府边求贡。廷臣皆言:「虏逆天犯顺,法所必诛。为中国计,但当整师为战守计,徐察其效顺果诚,然后议之未晚。」上然之。
甲申,荫故大同总兵张达子世俊、世杰,副总兵林椿子凤腾、俱为指挥佥事,世袭。
嘉靖三十年辛亥春正月己丑朔,上不御殿。
辛卯,大风扬尘蔽天,昼晦。
二月己未朔,礼部尚书徐阶请建储,言:「皇子年已十五,选婚讲学实惟其时。宜先正其名号,乞容臣等遵例择吉,表请册立。」上问严嵩,嵩亦以为言。上竟不行。
甲申,经略紫荆关、兵部右侍郎翁万达,以考察自陈不职,上谓其无奋勉效力之忠, (「上谓其无奋勉效力之忠」,原脱「效」,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三七0嘉靖三十年二月丁亥条补。)令革职闲住。
三月壬辰,虏酋俺答,以去冬求贡朝议不准,入春请求益数,宣大督抚苏佑以其事闻。于是兵部尚书赵锦会同仇鸾等议:「暂为允许。」上意未决,问严嵩。嵩以「一年四次,每次用马价银十万两,似期密而费广,且犬羊溪壑无厌,将来难以阻限。臣意以一年惟准二次为宜。」上然之。
癸卯,兵部员外郎杨继盛乞罢马市,以全国威,以绝边患。其略曰:「去岁胡虏猖獗,皇上赫然震怒,选将练兵,欲报数百万赤子之仇,而雪城下凭陵之耻,此神人所以共幸也。迩者廷臣集议,乃许暂开马市,臣请陈其不可者有十:
一曰忘天下之大仇。谓『虏辱我如是,而反与之和,则何以上解列祖之怒,下舒百姓之恨。』
二曰失天下之大信。谓『皇上屡下北伐之命,而一旦改为和议。』
三曰损国家之大威。谓『堂堂天朝,而下与犬羊为市,则冠履倒置。』
四曰灰豪杰效用之志。谓「豪杰愤憾,思与逆贼决一死战,而闻马市既开,则义气一散不可复振。』
五曰懈天下敢死修武之心。谓『虏变之后,天下颇讲习武事,今和市既成,则封守日溃,将士日偷。』
六曰开边方交虏之门。谓『以后私通者,皆以互市为解,将勾引为祸,莫可谁何。』
七曰启百姓不靖之渐。谓『天下有思乱之心,特畏威而不敢动。今之 威不足以制虏,即群起为盗,孰能难之?』
八曰长胡虏轻中国之心。谓『去岁胡虏深入,犹以我仓卒无备,今调兵已半年,而竟许和市,则轻中国矣。』
九曰堕胡虏狡猾之计。谓『我载金帛至彼,彼或违约不来,未可知也;或因互市而斩关以入,或今日互市而明日入寇,或遣众入寇而驾言别部落,皆未可知也;或以羸马而过索重价,或以市马而过邀重赏,或别有分外不堪之求,又未可知也。是我不能羁縻乎彼,而彼反得以愚弄乎我矣。』
十曰不为国家深长之虑。谓『岁费数十万,得马数万疋,互市不已,则虏马日少,而我财亦乏,计将安出?』
其为此议以欺陛下者,其说有五缪:
一谓『虏至无厌,万一不能尽如其意,势必败盟,则彼之入寇为有名,而我之不应其求为失信。』市马小利,曾足以羁縻之乎?
二谓『方今缺马,正欲市马。』不知互市可无事,则又安用马?况虏安肯以良马予我乎?
三谓『暂许马市以结其心,渐将通贡以为永利。』不知市马,我犹得以少偿其价,贡则徒手取重利矣!
四谓『虏既利我,彼必不失信。』 (「彼必不失信」,原脱「信」,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三七一嘉靖三十年三月癸卯条补。)不知市马之利不足尽供其众,不足则小信安肯守乎?吾恐羁縻不过二三年耳,何以善后?
五谓『劳师动众,孰若暂开马市。』不知损威养寇坏天下事必自此始矣。」
疏入,上谓阻挠边机,摇惑人心,令锦衣杖而讯之。黜为狄道县典史。(「黜为狄道县典史」,原脱「县」,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三七一嘉靖三十年三月癸卯条补。)
按:北虏虽犬羊,然未尝不惮中国之有人,处置之有法。乃俺答议贡,则杀使者而以首功报;朵颜索赏,则杀虏众而以捷报闻。此其挑祸速怨,罪在边臣矣。当时总督如翁万达,谋勇兼全,尝有亟正典法、榜之塞上之疏,而总兵周尚文所向无敌,又为虏中所服。为本兵者,曾不为世庙力扬勋业亦已矣,乃于尚文之殁也,不勒功赐谥;万达之迟也,则贬爵削籍。将士闻之,谁不解体?即有一曾铣敢于任事,而夏言主之,且就首戮焉。至于事弗获已,则今日捐数十万以修堡,明日出数十万以市马,曾不正挑祸速怨之罪,又不录弘勋伟绩之人,赏罚无章,皆嵩之蒙蔽也。噫,国有贼首,则贼安得不入。继盛十不可、五谬之说,深中其奸,又奚惑乎杖讯而加诛哉?
四月庚午,御史喻时言:「陛下俯俞边臣之议,开通马市。 (「陛下俯俞边臣之议开通马市」,「陛」、「开」原作「升」、「闻」,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三七二嘉靖三十年四月庚午条改。)盖将薄遂雀鼠之欲, (「盖将薄遂雀鼠之欲」,「雀」原作「省」,据明实录世宗实录卷三七二嘉靖三十年四月庚午条改。)以饬我内治,即兵法『以利动之』之微意,非平胡之长策也,是在奉行者豫为之经理焉耳。乃兵部侍郎史道衔恩而往,已逾旬月,各镇边防,尚未闻经理。如边城以资卫守,今蓟州、紫荆关等处,形罅如故;官兵以集武艺,今京营卒伍,不可轻用,挑选进士,不可久屯;钱粮以赡军饷,今或军之所聚尚未给,或粮之所聚尚未发;器械以壮兵威,今或虚额而未盈其数,或滥作而未极其工。夫虏情诡秘,无事而戒备不容暂弛,故不当问其市之开与不开,而惟重我之戒严;不当究虏之诚与未诚,而惟申我之备御。乞敕兵部,严行各镇巡官,作速经理,庶可仰体皇上忧国忧天下之心矣。」兵部议,「如其言。」
壬午,经略京城商大节奏:「京城防守官军,为仇鸾分调住札,恐奸宄乘虚,则仓猝难为捍御。宜敕兵部详议。」
上怒其推奸避难,诏锦衣杖讯。法司以失事军机律斩。严嵩以「本犯虽涉推避,实非临阵失机之比,宜姑发极边充戍。」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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