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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原是一点儿不与我相干的,福斯白耳格,说一句笑话你要这么发气干什么?”
“那并不是笑话……你是一个最卑劣的坏东西。你这家伙同侦探似的只在窥伺我的行动……村子里到处去打听,打听我到哪里去过没有,去喝过酒没有,还要对那些商人和上吉许道儿夫去伪造出许多谣言来……你难道是我的保护人么?我倒要请教请教!”
“这是谁对你说的?……你且问问先生们看,问他们究竟听见过我说你什么……”
“嗳,我难道会不晓得么?你在各处走着说着……你这无智的、龌龊的东西……你这卑劣的————”
“他老是像这样来寻吵闹的,现在先生们可自己能够看明白了罢,看他喝醉了酒之后就……他从前可真是一位很上等的大先生!哼,实在恐怕只是一个过去的乞儿荣华梦罢了。”
“你才是一个不中用的贱材……我真瞧你不起哩,像你这一种东西,我看都不要看,只配将屁股来朝着你!”
“呵,这真是一件奇事,像你这么尊贵的一位狗大人倒也会到我们这里来,和我们一桌儿来吃饭。”
“我在这儿吃饭住宿是出钱的!”
“是你出的钱么?恐怕不是的罢,你吃的东西,是另外的人付的钱!……你是得到一个钱就喝一个在肚里的。”
“你不喝酒是因为你太鄙吝贪污的缘故。”
依这样可悲的样子,他们俩尽在继续着吵闹过去,这中间四边的人都走拢来站满了。福斯白耳格一边吵着一边还用白兰地斟满了他的酒杯,尽在连续不断地喝那种不和糖与水的纯粹的酒。
他酒一天一天地喝多起来,因而和人家争吵的事情也一场一场地加多了,结果就弄得没有人同他来往,他的日常的交际范围就愈趋而愈下。所受的教养痕迹一点儿也没有了,他的语言举动每要使人想起一个无聊的放荡败落的下流文丐来。我们听他的骂詈听得厌了,所以就要求他,请他和我们一道儿走下山去。但是这么一来他的怒气就迁向我们身上来了。他用了一个败落才子所有的全部的怨恨恶毒来攻击我那位朋友:“是的,你们是很好,有你们亲人族类的绝好的同党保护与奖学的基金。但是谁来管那些穷人的子弟呢!……”随后他又把这贫穷的问题忘掉,开始诅咒起天和地和他自己来了。
“可是,喂————朋友!”
“别来管我!……你们走你们的罢!你们这些大先生,这些蠢家伙!我是一只难破的船……一个败残的废人,可是我对全世界还要报我的仇哩……他妈的滚到地狱里去!”
他把那只空杯狠命地向一块石上一掷,弄得这一只杯子打成了许多破片。
可是当他正要将另外的杯子也同样地要打碎来的时候,农奴们就赶上去把他捉住了,于是就演成了一场正式的武剧。
他是完全连吐气都不容易吐,因精神的亢奋而疲劳极了,所以受了几下突击之后,就颠摇了起来,全身跌倒,躺在了地上。
他不能再立起来了,空空地试想起来了几回终于没有结果,他就在那里陷入了酣睡。
我们很为他的不幸而悲,可是看到了那些青年们环立在他的身旁,摇撼他取笑他的举动,心里又感到了深沉的不快。衣服————这是说他所穿着在那里的仅少的衣服————是上下翻乱的,消瘦的胸膛露出在外面,秃顶的扁平的一个头,帽子早已滚入杜松丛里去了,嘴角活像一个死人,软弱地弛张着在那里,像这一个样子的他,面朝了天,重重地呼吸着空气,在地上酣睡着。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夏至之日的初阳光线投下地来就照出了这一幅可伤的惨景。
他原也是有过他的梦想,努力过的,正像一颗从黑暗的阴郁的天空里照出来的明星一样,我们也正只见到了一痕他的过去的痕迹。
“我每当看见这样的败残的艺术家的时候,”我的那位朋友很悲哀地说,“心里总要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痛苦。假如境遇好一点的话,那他的前程进境又谁能够说得,并且假如使他处在和我自己及其他许多画家的同一环境之下,那或许他的成就要比我们的更大更远也是说不定的。你或许还记得他的两张画罢,是我有一次指给你看的。那两张画是明明在表现着特异独创的思想的,虽则缺点也是很多,这在他那不明了的谈话里原也自己在那里承认。”
我们把在他周围闲散着的许多粗野的青年赶了一赶开,其他众人也各自为回家而走散了。然后我那朋友拿了一件外衣来打开,把它遮盖在他的身上,使他得免为朝晨的寒气所侵袭。
“让他睡着罢————明天我们可以接他来和我们在一道,或者他是还有可以造就的地方留存着的哩。”
可是到了下一天和再下一天,我们都没有见到他。直到了第三天他才走回农场里来,轻轻绕屋后一溜,他就走上他睡觉的那间浴室间里去睡了。他的身上只剩了一件衬衫和一条裤子。他的帽子和我那朋友的一件外衣,直到后来我们才听见人说,说是在吉许道儿夫的那家密卖私酒的店里当掉换了酒喝了。
上面译出的,是芬兰作家juhani aho的一篇短篇,名ein wrack。根据的系德国josef singer verlag出版的一本短篇小说集名das skandinavierbuch。这书的编辑者为max krell。本篇即系编辑亲自从芬兰原文译出来的东西。
关于原作者约翰尼·阿河,我所知道的也很少,只晓得他于1861年生在芬兰的iislami in savolaks。年轻的时候,曾在巴黎留过学,去世的年份是1921年。本名johan brofeldt。他的著书之被英译者有世界名小说集里的一篇outlawed。此外被德译的书却是很多:由verlag von heinrich minden出版的,有die eisenbahn,schweres blut等;又据felix poppenberg的nordi sche portraets aus vier reichen里附载的书目,则还有下面那样的书————
einsam ubersetzt von steine leipzig 1902
ellis ehe roman, ubersetzt von e brausewetter berlin 1896
ellis jugend roman, ubersetzt von e,brausewetter berlin 1899
der hochzeitstag-in“bibliothek d fremden zungen 15”(stuttgart 1894)novellen(reclams univ-bibliothek)
finnland in seiner dichtung us dichter herausgeg von e brausewetter berlin 1899(内有关于aho的资料)
几个专门名词之音译者,将原文写在下面,借资参考。
1 savolax 萨佛拉克斯
2 kirchdorf 吉许道儿夫
3 grog 郭老格酒(似系以cognac和糖及水所调制成功之酒,书中凡用cognac的地方都译作白兰地,从俗例也。)
4 forsberg 福斯白耳格
5 helsingfors 海耳寻格福尔斯
6 duesseldorf 提由塞耳道儿夫
7 holmberg 霍儿姆白耳格
8 topelius 托配留斯
一九二九年九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