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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君买奔波一天,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大口饭在嘴里咀嚼,又夹了一筷子炖干菜塞嘴里,嘟嘟囔囔道:“这倒也简单,将城门处的条石砖瓦木料等物堆积起来,然后浇水,待到水冻成冰,那便成了一道冰墙,即坚固,又难以攀爬。”
苏定方想了想,赞道:“你小子脑瓜子活泛,这个法子好!待会儿你用膳之后便辛苦一下,去监督砌筑冰墙吧。”
“喏!”
习君买赶紧应下,三两口扒完饭,拿起一旁的杯子将茶水饮尽,摸了一下嘴巴,告辞离去。
苏定方眼看对方大步走出营帐,遂高声道:“夜晚寒冷,脱去铁甲换一身棉衣为好!”
“末将省得了,多谢都督操心。”
习君买应下,一转身,回去自己营帐。
苏定方这才一手捧碗,一手拿筷,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菜。这习君买出身一般,但聪慧麻利,悟性极佳,且性情沉稳,可临机决断,颇有大将之风。想到此处,便不由得响起水师初创之时麾下诸位战将,无论裴行俭、薛仁贵、刘仁轨、刘仁愿、习君买、程务挺等人,或是出身命门,或是拔于市井,或是精于谋略,或是勇于担当,各个都是一等一的人才,眼下也尽皆独当一方,成为大唐军中年轻一辈之佼佼者,假以时日,前程不可限量。
而这些人,几乎每一个都是房俊一手简拔,以宽厚之心相待,不吝资源的予以栽培。同样,这些人亦将房俊视作“恩主”,对其崇拜孺慕、唯命是从,早已构成大唐军方一股旗帜鲜明的新兴势力。
当然,他苏定方自己亦是其中之一……
此刻想想,他们这些人从不缺乏军功,只需在军中再沉淀几年,熬一熬资历,各个都能成为执掌一军的大将。而到那个时候,房俊也已经身入中枢,执帝国权柄之牛耳,辅以他们这些军方俊杰,其根基将会何等稳固深厚,势力将会何等锋锐嚣张?
可以相见的未来,他们这些人就将是大唐军方当之无愧的“巨擘”,从水师这个“摇篮”之中得到锻炼、磨砺,而后分散四方,执掌军权。
固然房俊从未表露过自立一派,效仿“关陇”之野心,但是当他们这些人各自占据一方,麾下并将无数,因着与房俊之间或是情感或是利益的各种联系,不可避免会抱成一团。
一个隐形的军事集团,已然显露雏形……
习君买回到营帐,亲兵早已等候在门口,随他一同进入帐内。
帐内燃着炭盆与烛火,不至于那么寒冷,昏黄的烛光也多了几分温馨的感觉。只是帐中几个大箱子格外显眼……
“这是何物?”
习君买上前,瞅着箱子询问。
亲兵在他身后将门关好,这才低声道:“是先前大都督遣人送来的,军中主将,各个有份。”
习君买恍然,想必是此次攻陷平穰城、踏平高句丽王宫的缴获。
唐军军纪严明,军中司马负责稽查之职,但凡有人触犯军纪,低等的军官当场执行惩处,高等的军官则记录其行为,送回卫尉寺、兵部,对其所犯之罪责予以审核,确认无误之后施以惩罚,绝无人情可讲。
但是军中却自有军中的一套规矩,每攻陷城池、击溃敌军,自然要有所缴获,而这份缴获会私底下分成若干份,主帅、将领、校尉,甚至有功的兵卒,人人都会得到一份。
这是由古至今传下来的传统,毕竟身在军阵刀头舔血,说不得下一刻便命丧疆场,拎着脑袋打拼一场,若说为了家国荣誉未免过于空洞,绝大多数人还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这种情况,便是军中司马也予以默认,只要不是大肆收敛财货,更为张扬其事,大多睁一眼闭一眼。甚至有些时候,这些缴获之财货便是由军中司马亲手予以分派……
习君买自然没有所谓的“道德洁癖”,更不会对此等“分赃”之行为深恶痛绝,谁会不喜欢钱呢?况且这钱又是正儿八经的缴获,非偷非抢……呃,好像还真是抢来的。
不过他并未理会此间到底分了多少,只是叮嘱亲兵将财货收好,待到自平穰城撤军之时带回水师舰船之上。
脱下身上沉重的甲胄,换上一身轻松的棉衣。
甲胄固然可以防护身体重要部位免受损伤,但铁甲到了这等天寒地冻的气候之下,愈发冷硬如冰,用手摸一摸都冰寒刺骨。这会儿换上棉衣,温暖透气,甚为舒爽。
又灌了一大杯热茶,这才穿了一件革甲在外,护住背心要害,将腰刀系在腰间,出了帐门,飞身跃上亲兵牵来的战马,带着数十亲兵直抵西城门。
此刻已然入夜,西城门处却是灯火辉煌,不仅燃起了数堆篝火,既能照明又能取暖,还高高挂起无数风灯,将坍塌的城门处照得亮如白昼。
习君买刚刚抵达,便有校尉上前禀报情况。
将城内残余敌军清剿一空,便开始着手此处城门、城墙的修缮,以防御即将回援平穰城的敌军骑兵。
只是天寒地冻,修缮进展十分缓慢。
习君买当即将刚才与苏定方商议的策略道出:“都督有令,即刻以砖石、木料等物堆砌于城门处,再以冷水浇灌,每三尺为一层,一层一层递增,每一层都要确保稳固,不至于坍塌。”
校尉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兴奋起来:“都督果然神人也,此计甚妙!”
如此天寒地冻,滴水即可成冰,以此法砌筑城墙不仅非常便利,砌筑之后的城墙即坚固有滑溜,敌军在城外想要攀爬,简直难如登天。
习君买略微一笑,颔首道:“依令而行吧。”
这法子是他想出来的,不过军中最是要维护长官之威严,些许功劳还不至于去跟苏定方争抢。
况且你将此等功劳让给长官,长官心知肚明,又岂会亏待你呢?
那校尉兴奋的远去,当即指挥兵卒将附近的砖瓦石块木料等物运到近前,一层一层的垒砌,不停的浇水。此时天上依旧下着大雪,寒风凛冽刺骨,凉水自水井之中打上来运到此处已然带着冰碴儿,待到浇筑至墙体之上,几个呼吸之间便结冰。
此法极为巧妙,道德黎明时分,被火药炸塌的城门处便再次矗立起一道高墙,将豁口完全堵住。
火光映照之下,冰砌的墙体晶莹剔透、流光溢彩,不仅唐军兵卒兴奋难言,而被押解前来负责运输木料砖石的高句丽俘虏则是在惊奇一阵之后便不以为然。咱们高句丽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苦寒之地,虽然这等事从未干过,但是如此简单之道理又岂会不懂呢?
唐人亦不过是取巧而已,说不得这法子根本就是从某一个高勾丽人处得来,却被唐人窃为己有。
这等巧妙之方法本该只能高句丽人想得出来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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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前,夜幕黑暗,无数鹅毛一般的大雪依旧纷纷扬扬,下个不休。七星门外,远处一阵蹄声陡然传来,吸引了城墙之外连夜布置拒马、陷坑的兵卒注意,须臾,一骑快马自风雪之中穿出,背上小红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那斥候见到自家兵卒,一边向着城门狂奔,一边在马背上大叫:“敌军已然抵达五十里外,注意防御!注意防御!”
旋即,城门开启,那斥候马不停蹄,冲入城门洞,入城之后向着城中各处将军、校尉通报消息。
一股紧张感瞬间升起,无数作战经验丰富的唐军赶紧加快将手中工作完成,然后回到城内,各自所部迅速集结,检查军械装备,然后开上城头,准备迎战回援之强敌。
小半个时辰之后,无数高句丽铁骑自风雪之中冲锋而至,马匹狂奔至此,口鼻喷吐白雾,身穿革甲的兵卒各个跃马扬刀,铺天盖地一般向着平穰城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