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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十二年,薛延陀的真珠可汗命他的两个儿子分别统辖其国的南部和北部,李二陛下立刻意识到这是分化其势力的一个良机,随即遣使册封他的两个儿子为小可汗,并各赐鼓纛,外示优崇,实分其势。
然而,这毕竟只是一种间接的防范手段,要想确保帝国北部边塞的安宁,就必须在漠南地区,亦即唐帝国与薛延陀之间的东突厥故地,设置一道扞卫的屏藩。
事实上,这种分化的策略也宣告失败,夷男可汗的两个儿子摄于父亲之威势,哪里敢表露出一丝半点的窥视汗位的心思?乖巧得如同绵羊,使得李二陛下的分化挑拨之计全然落空。
贞观十三年春,李二陛下颁下一道诏书,册封右武侯大将军阿史那思摩为东突厥的新可汗,赐之鼓纛,同时命突厥及胡在诸州安置者,并令渡河,还其旧部,俾世作籓屏,长保边塞。
东突厥突然复国,使得薛延陀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感。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李二陛下知道薛延陀的真珠可汗必定会有抵触情绪,唯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开战,彼时的大堂正在绸缪攻略高昌国,没有余力对付薛延陀,于是便给夷男可汗发了一道诏书,言道:“中国贵尚礼仪,不灭人国,前破突厥,止为颉利一人为百姓害,实不贪其土地、利其人畜,恒欲更立可汗,既许立之,不可失信。秋中将遣突厥渡河,复其故国。”
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听上去也是仁义厚道诚意满满,可扶持东突厥以抵御薛延陀之心,却是昭然若揭。
夷男可汗自然不干。
咱好不容易从东突厥的压迫之下翻身了,现在你又一手将东突厥扶持起来,这是咱薛延陀的世仇啊,焉能坐视?
可就在他蠢蠢欲动意欲趁着阿史那思摩立足未稳之时发兵将其一举歼灭,大唐又派遣使者前来,送出了警告:“尔在碛北,突厥在碛南,各守土疆,镇抚部落。其逾分故相抄掠,必则发兵,各问其罪。”
这时候大唐兵锋正盛,纵横南北扫荡东西,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夷男可汗畏惧大唐雄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然而岂止是夷男可汗对于大唐扶持东突厥复国不能接受?
就连被册封为东突厥可汗的阿史那思摩亦是一百个不乐意……
……
追忆过往,阿史那思摩心烦意乱。
这顶从天而降的可汗冠冕,乃是阿史那思摩少年之时觊觎甚久的至高理想,然而现在陡然落在头上,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喜悦和荣耀,有的只是无尽的恐惧和忧虑。
时移世易,今非昔比,如今的薛延陀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吆喝的铁勒小部落,集结了铁勒诸部的薛延陀盛兵几十万,地域东至靺鞨,西至西突厥,南接沙碛,北至俱伦水,强大到没边儿!
而东突厥就算重建,也不是那个高视阴山、控弦百万的大汗国了。
稍有不慎,就是身死国亡的结局,甚至会牵连着云集在定襄一代的东突厥仅余的族人,惨遭灭族……
贞观十三年被李二陛下册封为东突厥乙弥泥孰俟利泌可汗,北上返回漠南重建突厥汗国这一步,阿史那思摩始终没有勇气迈出去。他待在长安城里犹犹豫豫、拖拖拉拉,一直拖到了两年后的贞观十五年,才带着一脸凄惶动身北上。临行前,他凄凄惨惨地给皇帝上了一道临别奏疏,说:臣非分蒙恩,为部落之长,愿子子孙孙为国家一犬,守吠北门。若薛延陀侵逼,请从家属入长城……
阿史那思摩打定了主意,反正自己就是一条看门狗,一旦薛延陀来攻,自己立即撒腿往南跑,管他三七二十一。
阿史那思摩北渡黄河后,建牙帐于定襄故城,麾下有户数三万、士兵四万、马匹九万。看着这个迷你型的东突厥汗国,夷男可汗又好气又好笑,奶奶的,就这点家当还复什么国啊,捏死你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么?
自然不放在眼中。
即便如此,阿史那思摩在定襄只待了不足一年,完成了“复国大业”,便以旧创复发为由,返回长安治疗修养。
这一疗养,就疗养到这一次被李二陛下遣返定襄……
一个人在府衙里郁闷彷徨,便遣人将阿史那奥射设、康苏密两人喊了过来。
阿史那奥射设是处罗可汗与隋朝义成公主的儿子,只是处罗可汗死后,义成公主认为阿史那奥射设长相丑陋身子孱弱,不似雄主,不立其为可汗,反而立处罗可汗的弟弟阿史那咄苾为大汗,号颉利可汗……因此阿史那奥射设不仅对于抢了自己汗位的颉利可汗非常仇恨,对于放弃他反而立了颉利可汗的母亲义成公主,亦是恨不得千刀万剐。
康苏密本是颉利可汗的谋士,是栗特人的后裔,结果当李靖率领大军千里突袭,击溃颉利可汗于阴山之时,这位颉利可汗的心腹便裹挟了萧皇后与隋炀帝之孙杨政道,跑到李靖帐前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