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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应天承运统一四海,亲秉劳苦方成帝业,至天下清平,福泽子孙。孙秀作逆,违背天常,赖殿下发义兵复正天子大位,功高盖世。齐王肆行不法,上无太宰之心,下失忠臣之德,又离间宗亲骨肉,主上伤心,不久荡平。弟与殿下兄弟十个,皆生于皇室,受封外郡,未能阐施帝王教化,经国济民。兄与太尉起兵,倚雄兵百万,重围宫城。群臣同仇敌忾,命将宣威,非为摧灭。彼自投沟涧,军荡平谷,日死千万之众,皆乃无辜之人。何怨国恩不仁,刑罚常有之事。兄遣陆机而不受使,率部以归;附叛者当进一尺,反退一丈。弟谓兄宜返镇以安四海,则祖宗不辱,子孙之福也。若非如此,故弟思骨肉分裂之痛,为此上言。
司马颖览书,以为长沙王惧己,于是大为倨傲,当即回书。其书略云:
文景二帝受立国图籍,武皇趁时创立基业,可比尧舜,使政安国兴,历百代而不衰。岂料宗亲为祸,皇后专权,杨骏、贾谧为害,齐、赵二王篡逆。幸贼人被诛,但国未能安。每思王室之危,孤则惊骇肠断。羊玄之、皇甫商仗宠为非,能不愤慨!故发檄文,天下云聚以应。本谓兄弟共愿,应擒皇甫商等传首朝廷,何入迷途以为叛首?上矫天子之诏,下间兄弟之情,挟天子以兵,重凶徒而弃杀忠良。做恶而求福,岂能安心!前使陆机督指大军伐逆,虽有黄桥之败,乃有温南之胜;彼败此胜,不足庆幸。今弟有百万戎卒,良将锐异,欲与兄整顿天下,则何有不克者也。兄若能听太尉之命,杀皇甫商等群奸以献,并弃兵退让,便谓多福。孤则返归邺都,与兄同罢。奉读兄劝,遥追慷慨往昔。我兄慎之,深思进退!
回书已罢,成都王闻报张方复进洛阳,遂亦复领兵进逼京师。于是洛阳近郊公私穷蹙,一石米可值万钱。天子诏命所行,不过洛阳一城之内。
长沙王大困,召集群臣计议,苦无对策。
正在犹疑之际,忽从班中走出主簿祖逖,昂然进言:某有一计,可退张方之兵。
长沙王急问:卿有何计?可速速讲来。
字幕:祖逖,字士稚,范阳郡遒县(今河北省保定市涞水县)人。
祖逖见问,于是答道:雍州刺史刘沈,忠义果毅,拥有重兵,足敌河间王之兵。殿下可奏请天子,命刘沈举兵,以袭长安。河间王窘急,则必召张方回军相救,我则乘其兵退而击之,必获全胜——此乃孙膑当年围魏救赵之计也。
长沙王大喜,当即请奏惠帝,使人持诏趋奔幽州,令刘沈发兵去攻河间王。
刘沈奉诏,乃合七郡之兵二万余众,往攻河间王司马颙镇所长安。
河间王大惊,果发急诏,使张方速速回军。
早有细作见到张方军动,急报长沙王司马乂。长沙王遂亲自引军出城,趁张方移营之际奋力冲杀,大破司马颖、司马颙二王联军,死伤六、七万人。
张方既败,又要回救长安,暗自打算撤营全退。
洛阳朝中,东海王司马越时任司空,因恨长沙王把揽军权,只待趁成都、河间二王攻破京城时,欲为内应。此时风闻张方将欲退军,知道事已紧急,于是暗聚部将,密谋兵变。
司马越:列公听着!今成都、河间二王兵伐洛阳,皆因恨长沙王为政不公之故。因战之日久,城中粮尽,又外无救兵,恐我等皆遭池鱼之殃,为二王所擒。卿等今夜何不同心擒杀长沙王?则二王之兵必解,可保国家复安。
诸将闻此,皆愿听从。于是歃血为盟,计议已定。
当夜定更时分,司马越召集将士五百人,以传达天子诏令为名,驰入军营之中,收执司马乂而归,囚于偏殿。主帅被人擒执,营中众军尚且不觉。
次日早朝,东海王即引诸将出班,联名奏道:成都、河间二王谋反,皆为长沙王为政不公之故。臣请废长沙王为庶人,二王则必退兵,社稷复安。
惠帝犹豫道:长沙王忠于寡人,并无过错,岂可妄废?
诸将齐声奏道:长沙王便无过错,亦成都、河间二王所恨之人。陛下宁可废一人而安社稷,不可因一人以害苍生!
惠帝听了,只是不语。
东海王见惠帝犹然不肯,于是喝令武士:将长沙王押上殿来。
天子为诸将所逼,又见长沙王已为所执,迫不得已,只得下诏:免去长沙王本兼各职,令徙居金镛城,无天子诏命,不得入朝。改元永康,大赦全城,放成都王司马颖入城。
司马乂高叫:陛下睦厚,以朝政托臣。臣慎忠诚敬,神明共知。各藩王受谗言所蛊,率兵责臣;众臣则心术不正,各虑己困,捕臣别衙,囚于冷宫。臣不惜身命,但念晋室衰微,宗室枝堕,陛下孤危。若臣死国安,亦社稷之利。但恐使恶人快意,而对陛下无益!
众臣闻之,无不垂泣。
司马越恐天子为长沙王所动,即命:速将司马乂押送金镛城囚禁,不得有误。
又命部将:赍持长沙王兵符命,大开城门,请成都王入城。
诸将领命,一面将长沙王押送金镛,一面打开城门,迎接成都王入城。
及至城外,见河间、成都二王兵力不盛,不由皆都心中大悔。
诸将痛恨东海王司马越,于是暗自商议。
一者曰:东海因与长沙有隙,竟然暗通河间、成都二王,倒卖朝廷,致陷我等不忠。此等千古罪名,我等岂可担得!
余者答:是也。我等何不前往金镛城,复将长沙王司马乂接出,使其领兵再战?
未料其中自有东海王心腹,立刻将诸将私议还报。司马越闻之大惧,急遣心腹人持亲书至张方大营,令杀长沙王以免后患。
张方亦知长沙王极恨自己,当即领命,遂遣部将郅辅,率领三千兵卒攻进金镛。郅辅引军而往,自是手到擒来,将长沙王缚至军前。
长沙王高叫:某无罪,且乃帝室嫡系,金枝玉叶,天下有谁敢以兵加于我身?
张方冷笑道:既说兵不加王身,那便如你之意可也。
于是命令左右亲兵,将司马乂绑于柱上,围以干柴,纵火焚之。可怜司马乂挣扎于火中,鸣冤喊痛之声不绝,良久方息,死时年仅二十八岁。
张方手下军士见之,亦皆为之流涕。司马乂既被活活烧死,张方亦不敢十分无礼,令将其以王者之礼,殡葬于洛阳城东。
长沙王下属官吏无人敢去送葬,惟有掾属刘佑一人步行扶持丧车而送,一路悲痛哭号,几致气绝,路人无不伤心。
部下告知张方,欲请杀之,张方则谓刘佑义士,并不追究。
画外音:起初司马乂开始掌权时,洛阳便有谣谚传唱,道是“草木萌芽杀长沙”。司马乂于正月二十五日被捕,正月二十七日被杀,正是草木萌芽之时,恰应其谣。
东海王既杀长沙王,乃率兵大开城门,迎接成都王入城。
司马颖率兵既入洛阳,于是入宫朝见惠帝,拜于阙下。
惠帝虽恨成都王兵围洛阳,但因其在朝野素有威望,于是拜为丞相,增封二十郡。以荆州成都郡为封国所在地,治所居于华容,辖华容、州陵、监利、丰都四县。
成都王以东海王司马越助己除灭长沙王有功,奏请为尚书令。
河间王为讨好成都王,继而上表:陛下无子,因司马颖乃武帝亲子,应立为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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