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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静心学院(37)【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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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弥和云想容走进了杂物间,这里虽然脏乱,但胜在安静,没有人会打扰到两人的对话。

云想容抬头看向蛛网,上面是一只被蛛丝困住的飞蛾,飞蛾并没有放弃,仍在挣扎着。

云想容叹了口气,说道:“我的母亲,是一个被拐卖的研究生。在我六岁那年,她终于逃离了那座死死关住她的牢笼。她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的名字,是她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

云想容的语调里有怨恨,但那怨恨对准的并不是她的母亲,因为当她提到后面那句“她再也没有回来过时”,眼底是柔软的。

初弥:“你似乎也不希望她回来。”

云想容点头,“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回头,一直一直飞到她想去的地方。你或许想像不出来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因为她一直想逃,所以她的腿被打断了,从此她只能一瘸一拐的走路。他们给她吃猪食,搅拌猪食的水浸泡过电池,让她整天昏昏沉沉……”

云想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现在,她还能回忆起那股看着一切发生,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无力感。

而这股无力感,正是她努力锻炼身体、努力吃饭长高的原因。

初弥捕捉到那句“水浸泡过电池”,微微一怔,所以牛良桂并不是在哪里学习到了有关重金属中毒的理论知识。

而是因为,这种“理论知识”,已经成为了某种潜藏在无数缄默和意会中的“常识”。

让一个女性听话,喂她喝含有重金属的水是“常识”。哪怕会让她变得昏沉,痴傻,甚至死亡。

“后来呢。”

“后来,她在我四岁那年,生下了我弟弟,一个痴呆的孩子。这个脑子有病的孩子,几乎博得了我父亲、爷爷奶奶的全部关注,我也得以把猪食扔掉,给我妈妈吃正常的食物。他们本来还想让我母亲再生一个孩子,但是母亲已经没有了生育能力,所以他们才勉强放过了母亲。”

初弥心道:也许那个孩子痴傻的原因,是因为孕育他的母体本身就处于中毒状态,而重金属可能随着营养成分的传递,进入了胎儿当中,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神经损害。

“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到的一切。”

少女客观的评价,却让云想容愣住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多,没有保护好母亲。

但事实正如少女所说的,那时候的她还太小,即便让现在的她回到过去,她也做不了更多了。

“我六岁那年,我的父亲、爷爷奶奶听闻有个医生医术高明,什么病都能治,就带那个傻孩子和全家的积蓄去到了隔壁县城。我趁此机会找到钥匙打开了铁链上的锁,把母亲救了出去。而所谓的医生其实是个骗子,他卷着钱跑了,再后来,那个傻孩子掉进池塘里,死了。没钱再买一个老婆的父亲只剩下我一个孩子,他觉得自己断了香火,没了希望,开始整日酗酒。”

初弥的目光扫过云想容脖侧和手臂上的伤疤,那不是器械打架会造成的伤,而是烫伤痊愈后留下的增生瘢痕。

皮肤分为表皮层、真皮层和皮下组织三层。瘢痕是伤到真皮层才会留下的,所以云想容至少受过真皮层的伤。

“你身上的伤,也来自你生理意义上的父亲?”

云想容扯了扯衣服,想要遮住瘢痕,不过她很快就停下来。

这没有意义,她也已经习惯了这些瘢痕,这是她反抗的勋章,也让她对那段记忆刻骨铭心。

“他知道是我放走了母亲,所以就用烧火的钳子打我。”云想容讽刺一笑:“但他没有打我的脸,因为他觉得女人有一张好脸,能卖个更高的价钱。”

初弥:“你应该也寻找过官方组织的帮助吧。”云想容的叙事方式、用词谈吐都很有逻辑,应该接受过较好的教育。

所以一定知道正规的举报渠道。

云想容:“没用,他们说我没有证据。有个女警无奈地告诉我,就算我能提供证据,也关不了我父亲几天。后来我努力吃饭,锻炼,长高,而我的父亲日渐苍老,就不敢再打我了。因为他这个吃软怕硬的怂包知道他已经打不过我了。”

初弥:“所以你是为什么被送来明德学院的?”

提及这个,云想容的语气变得愤怒起来:“三个月前,一档名为《千里亲缘》的寻亲节目火了起来,我名义上的父亲、爷爷、奶奶为了获得一次采访的费用,参加了那档寻亲节目。”

云想容握紧了拳头,“那个主持人声情并茂地配合那一家人演戏,说什么我母亲抛夫弃女,说我母亲因为嫌弃我父亲家穷所以跟男人跑了。主持人最后把话筒递到我面前,让我在镜头前说出母亲的名字,让我哭着让母亲回来,说这样能增强感染力。”

初弥望着云想容的眼睛,“你拒绝了。”

“没错,我拒绝了,他们觉得我不孝。不知道他们听了哪个亲戚的话,说把女生送进明德学院,不仅能让女生变得听话孝顺,还有机会赚到大钱。所以他们就找那个亲戚借钱,把我送来了这里,说是赚到钱了就平分什么的。”

初弥心道:以二教女生的遴选标准,云想容确实不合适,因为云想容的身高有一米八,作为“商品”的话太高了。

二教就像是一座工厂,生产出误差不超过某个范围的“商品”,与其他工厂不同的是,这座工厂的商品是人本身。

而商品要想卖出一个好价钱,只能让自己各方面接近、符合标准。修剪枝叶,嫁接枝条,削足适履,才能出售。

说完这一切,云想容感觉自己心底深处的那口郁气散了不少。

她从来没有和同龄人说过这些,因为她不想看到其他人同情的眼神,她更害怕其他人和她父亲那种人一样,不理解她的做法,甚至责怪她的母亲。

但是少女态度冷静、平等且不做过多评价的倾听,却让她感到了放松。

“对了,你之前为什么说只有我能帮你?”云想容问出了之前留在心里的疑问。

初弥:“因为让人帮忙之前,总要肯定对方的价值,并给予对方一定的情绪价值。”

云想容:“……”

看到云想容语塞的表情,少女歪了歪脑袋,“开个玩笑。当然是因为你有很多跟班啦。”

云想容:虽然后面那句不是假的,但她怎么觉得前面那句也不是在开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