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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书说道,开封府尹包大人,当堂下令,这就要刀铡大贼头天顺王赵一统。一声令下如山倒,王朝双臂一较力,嘎吱吱,就拉起了锋芒利刃的龙头铡。
大堂之上,是鸦雀无声。
你看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到了现在,赵一统咬着牙,瞪着眼,呼呼喘着粗气,脑门子上那冷汗哗哗往下掉。
后边的群贼,也是一个个儿拧眉瞪眼,那肝儿都在发颤。
就见几个衙役,如狼似虎,呼啦超往上一闯,一把薅住赵一统的袍袖,不由分说,摁住他的脖项,就塞在了铡刀之下。
赵一统就这么趴着,脖子杵在铡刀的墩子上,凉飕飕的,脑袋这么向下,俩眼睛只能戳着地面,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脑子里边一片空白,似乎着连喘气儿都消失了,就这么,直挺挺,等着最后那一下儿。
你看赵一统咬着牙,闭着眼,都吓傻了,他自己觉不出来什么,但是看在旁人眼里,啊呀,可怜呐,那身子都缩成一个团了,抖个不停啊,噔噔噔噔噔噔。
两旁边的衙役差官这么看着,虽说不忍,可对赵一统这种大贼头,又是恨的牙根都痒痒,心说,人犯王法身无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眼见着铡刀要落下,可这时候,在公案两旁就坐的两位陪审官,终于是坐不住了。
刑部尚书左昆微微一侧身儿:呃,包相爷,这个,既然皇上下了旨,要求先行留这赵一统一条性命,想必是另有安排,倘若此一时便铡了这赵一统,日后怕是不好跟皇上交代啊。
大理寺正卿孙立一瞧,也赶忙跟上,是啊,相爷,满朝文武皆知,相爷素来铁面无私,但是呢,这个,呃,赵一统乃是太祖苗裔,要说就这么一刀斩之,于万岁面前也不好看,而且左大人说得是啊,既有旨意,还望相爷能遵旨而行,相爷,三思啊。
包大人一听,心里边不高兴,包拯这个人素来行得正坐得端,直来直去,不避权贵,他是最烦这种什么什么身份,能不能让着点儿啊?这不是公然枉法吗?真真是岂有此理。
可这俩陪审的官员,一位是刑部尚书,一位是大理寺正卿,按说跟包拯隶属不同的部门,彼此之间也没有明显的上下级关系,那么为什么方才说话小心翼翼,字斟句酌,生怕冲撞着这位包相爷呢?
就因为,这俩人都清楚包大人的脾气,你就算有皇王圣旨在那儿摆着,但是只要违背了大宋国法,他是翻脸无情啊。
所以啊,这俩人儿心里边还说呢,今儿个可悠着点儿啊,不该说的话千万别说,该说的话也尽量少说,这包黑头是主审官,他说了算啊,万一我这言谈之间出点岔子,被这包黑子给抓着了,那可就得人前丢丑。
诶,这俩人儿是这么想的,因此,虽然平日里在朝堂上也互有攻讦,但是在这公堂上,却是谨小慎微。
再说包大人闻听,虽说心里边不高兴,但是,实质上,包大人也没想当场就把这赵一统给铡为两段,他是想杀一杀这赵一统的威风,打一打这伙贼寇的气焰。
要不包大人方才为什么有意提及陛下有旨,要留赵一统一命呢?就是为了让赵一统生出求生的意念,这么来来回回,让赵一统在这鬼门关前,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狠狠给你煎熬上一阵子。
要说包大人这手段,那可多了去了,当初为了降服锦毛鼠白玉堂,用的也是这一招,好个白玉堂,那还了得,小伙子心高气傲,天是王大,他就是王二,天底下就没他服气的,结果到了公堂之上,眼见着牙鼓咚咚响,公吏两边排,阎罗生死案,是东岳摄魂台。几套手段下来,由不得他不服啊,脑门子那冷汗也是哗哗直淌。
说这公安机关逮捕犯人,为什么经常是夜半出击,凌晨突击审讯,也是这一套,就是为了制造一个强大的压力,摧毁犯人的意志,让你彻底老实了,你也就乖乖交代了。
今儿个也是如此。
且说包大人听完了两位陪审官的意见,把脸蛋子一沉,呃哼,这个~嗯,也罢,且慢行刑。
下边的差役一听,立马住了手。
包大人又是一拍惊堂木,啪啊,赵一统,本府乃是念在吾皇一片手足之情,故而暂且饶恕你的性命,眼下将你收监还押,你若能如实交代过往的罪行,同时发出书信,让尔手下那些个贼寇来在府衙,投降请罪,那么留你一命,也未可知。来啊,将赵一统带了下去。
这时候再看赵一统,哪还有方才那股子劲儿?整个人瘫软在地,自个儿都爬不起来了,还在那铡刀底下趴着呢,两条大腿直突突。
后边的群贼看得是直卜楞脑袋,唉声叹气,认为着啊,这赵一统,丢了他们绿林道好汉的威风。你心里边害怕可以,人之常情嘛,但是你这,完全给吓尿了。这这这,唉!
其实啊,换个旁的贼,在包大人的面前,也基本都是这样。都俩肩膀扛个脑袋,谁也甭笑话谁。
再说包大人一声令下,两个衙役迈大步上前,一左一右,把赵一统从铡刀之下拖出,跟拖死狗似的,给拖下去了。
那么,接下来,第二个要审问的,就是当朝国丈,老太师庞吉。
诶,你还别说,这老庞吉虽说比赵一统大着不少岁,而且现如今腰也佝偻了,满脸的褶子,是老态龙钟,但是呢,身上那股气儿,比赵一统还要壮着不少。
包大人在公案之后打眼一瞧,就明白了,他是心中冷笑,心说话了,这老太师,到了如今,是自知难逃公道,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瞧瞧,这脖子梗梗着,眼珠子瞪得溜圆,分明在向本府示威。
那么,碰着这种人,自知必死无疑,早都把生死豁出去了,该怎么办?
包大人办案,那经验丰富,所谓官断十条路,一路酒席款待一路宾朋,碰着庞吉这种罪证确凿,十恶不赦的罪犯,那没有多余的话,只要好言相待,让你签字画押,按律定刑即可。
因此,这时候就见包大人一反常态,完全不似方才那般疾言厉色,而是轻轻一叹,唉,庞太师。
庞吉一听,嗯?怎么个意思,到了现在,老夫已然沦为阶下囚,你这个包黑头不应该可劲儿乐吗?你不应该高兴吗?不正趁了你的心愿吗?可你为何还要尊我为庞太师?
你看,这就是老庞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以自个儿的那个小心眼儿,去揣度包大人的心思。
实则,包大人海纳百川,平日里公务尚且忙不过来,哪有时间跟你老庞吉去斗心眼儿?大家既为同僚,一切来往以公制公,公事公办那就得了。
可庞吉啊,是到死他都不明白这一点,这种人的可悲之处,就在于永远活在自己的井口之中,啊,走哪儿都背着一口井,一切都以自身利益为出发点,不知世上还有公义、慈悲、怜悯等人类更高层级的情感存在。
因此,老庞吉乍一听包大人呼他为庞太师,就是一愣,把嘴一撇:包拯,你这,是何意?
就见包大人缓缓站起身形,微微身体前倾,看那样儿,似乎充满无限的感慨,哎,老太师,你,你为何要如此呢,圣上待你不薄,更兼你身为一朝国丈,权倾朝野,为何仍不满足,要犯下如此欺君罔上,十恶不赦之大罪?
老庞吉闻听,冷冷一笑,包拯啊包拯,老夫何以如此,难道一说,你当真不知?
老太师,莫非,是因为当初包拯陈州放粮,铡了那安乐侯庞昱不成?
不错,你说得对,哼哼哼哼,包拯,你以为着,杀了人就白杀了吗?老夫不服!!!因此一逮着这机会,就非得要置你于死地,可惜天不遂人愿,让你这包黑头逃过一劫,哈哈啊,事到了如今,老夫无话可说,包拯,你就看着办吧。
包大人知道,对于这种人,你压根儿跟他讲不清道理,你说的是律法,他讲的是私情,而且在他看来,私情永远大于公义,你跟他怎么说得通?
因此当下也不辩解,只是长叹一声,唉,老太师,那么,对于这以往种种罪行,你可敢承认?
哼哼,那有什么不敢认的,不就一死吗?只是可怜我那苦命的女儿,女儿啊,为父对你不住,连累了你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