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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六帮凶
五十二利用(下)
“跟董知博打架的那个人姓姜,姜喆,我之在苏格酒吧的时候见过他。”
温晨对于临时借用的急诊示教室的保密程度显然存疑。他抵扶着门把手半倚在门框上,拧着眉头往走廊里逡巡眺望了几个来回仍旧撂不下风吹草动的警惕,虚掩着门板沉了口气,烦躁地抓耙着头顶的乱发走到了江陌身前,捏住了会议桌旁边的办公靠椅。
“这个人警惕性很高,具体的级别我们其实到现在都没摸清,只知道他跟几位明面上和暗地里的老板都有过接触往来,并且在酒吧和坝庄彻查收网之后就没了踪迹,直到最近,才有一名线人在零四八一的咖啡酒吧里,发现了疑似姜喆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并且——断续徘徊了一周有余。”
董知博为了避免他亲爹没钱喝不上大酒就抡扫帚打人的情况悄么声地跑去做兼职的事江陌大概知情,起先也帮忙介绍过业余兼职的工作,可折腾来折腾去怎么也架不住董知博的亲妈时不时地找些雇佣未成年的由头去讹点儿赔偿金——江陌烦归烦,但从来不往心上去,可董知博却记挂得紧,一来二去江陌也就只能由着他去,总归得顾及着点儿半大小伙子正蓬勃的自尊心。
“董知博刚开始去零四八一兼职的时候我还问过管片儿的同事,那地儿不是个清吧吗?那个什么姜喆怎么跑到那儿去?”江陌半坐在桌沿上习惯性地追问了两句,话音都砸到地上才想起这起抓捕行动的个中详细温晨八成是很难悉数托底,咋舌捯了口粗气,“就这么巧,酒吧厂子里调酒师、服务生外加保安里外里十几号人,你们支队也不是没有生面孔的外勤,就非得挑个孩子去帮你们盯梢儿是吧?”
“就是因为姜喆出现的时间地点都脱离了我们的控制……这个中间人很棘手,曾经跟我师父也有过接触,他对于我、对于我们整个支队来说真的很重要!姜喆上一次出现在公共场合被人留意到还是在山前酒吧里面,就是死了人被你们查封的那个……但那也都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不抓住这次机会,没人敢料定他下一次出现会不会在盛安的地界,甚至都不敢确认他会不会再轻易露面。”
温晨解释的声音里压着急切,词尾句末的气声几乎被愤怒炸得破烂,“早先我们不是没尝试过安排人接近,可姜喆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但凡挂了警字头的靠近到十米之内的圈子里他必醒,我们已经跟丢过两次,如果再有第三次,这条线彻底断掉的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们只能找到给姜喆服务过台面的董知博,托他近身观察姜喆到零四八一到底是在跟谁传递着什么消息——可我没想到,姜喆居然为了确保警方没有派人盯梢儿,直接在酒吧里跟董知博动了拳头……”
“然后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姜喆把人打得爬不起来,等了又等没抓住接头的现行才先借口寻衅滋事让派出所把人扣回去?董知博年纪小不懂事没有预估风险的能力可以理解……但温晨,你难道不清楚你面对的这些嫌疑人有多丧心病狂吗?如果姜喆发现了什么风吹草动掏了刀出来呢?”江陌一拳狠砸在会议桌面上,震得温晨都跟着重响耸了一下肩膀,“……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在酒吧里你们已经对当时的情况有了充分的研判,那把董知博一个人扔在医院里是什么意思?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姜喆露面,也就意味着他身后的一整条线都在虎视眈眈?”
温晨被她的质问噎得好半晌没说话,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才蹙紧了眉头为难开口:“时间紧迫证据不足,我知道我做的比较偏激,高局那边我会做检讨……但梁明暴露之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如果不借这个机会接触到姜喆一直以来在暗中联系的卖家或者是买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多少个家庭家破人亡牵连其中……”
江陌压抑地叹了口气,砸在桌面上的指节已经泛起红肿,“温晨,我也是警察,线人始终是一把双刃剑,利用起来难免会有失误或是事故,这些道理我也明白,但你到底清不清楚我在这儿问你要一个所谓的解释是因为什么缘故?你以为在医院这个公共场合里不方便动手报复就可以把线人随手这么一丢?如果他不只是被捅了一刀而是被抹了脖子呢?如果小黄护士发现得再晚一点呢?如果人是竖着来的医院却没机会出去呢——”
江陌话说半道,温晨的手机就在口袋里躁动不安地震个不停。她敛着眉毛复杂地盯着温晨熬得通红的眼睛,忽然就想起那时她跟他隔着楼梯间防火门玻璃的对视犹豫,抿住嘴唇撇过头去,抬手示意他别耽误案件调查的正经事情。
温晨略微颔首,举起手机往窗边的方向走了三五步远,隔了两分钟不到就折回来,搓吧着后脑勺儿,人高马大地端着几分拘谨,缓慢地忖度着措词:“葛城那边已经撂了,他就是收钱跑腿,原本是要跟姜喆接触的,但姜喆不知道为什么闹了这一出寻衅滋事的戏码,又被警察带回去调查……他就想起来姜喆被抓的时候离得老远跟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卡座的方向看,但在卡座附近什么都没找到,葛城就想起来那会儿董知博就站在卡座旁边,还以为是一伙儿的,这才偷偷摸摸地来医院找人,结果没想到董知博抓着他就不撒手——葛城也知道要拿的不是什么正经东西,怕动静闹得太大,这才捂嘴捅了董知博一刀,然后趁着急诊大厅闹哄哄一片,抓紧跑出去。”
“葛城?这名字怎么这么熟——上次刘水找人揍邵桀的那伙小混混?”江陌稍微回忆了几秒,心里猛地一咯噔,“合着盛安城里这点儿余孽,还是绕不开梁明。东西呢——”
江陌顺着温晨的解释嘀咕了两句,越琢磨越不对劲,她掀起眼皮凝重地看向温晨,未及开口先听见走廊里踢踢踏踏地传来一串脚步声,小黄护士离得老远招呼了几嗓子才抱着一个塑料口袋扒开了示教室虚掩的木门。
她探身进来瞧望了一眼又本能地被屋子里的怨气闷得往后退,眨巴着眼睛看见江陌招手才小心翼翼地挤进这满屋子剑拔弩张里,把怀里血腥味都快漫出来的塑料袋递到江陌跟前:“董知博的衣服,抢救的时候都剪了,这全是血……估计也不能穿,手机钥匙和证件都在呢,喻大夫说让我问你一嘴,你看是把兜里的东西拿出去还是先都留着?”
江陌就着小黄护士的胳膊伸手探进血迹都干了一半的塑料袋,拎着衣领大概地翻了翻衣服的口袋,抬眼却顺着温晨突然尴尬探向塑料袋的手臂,瞥见酒吧制服里怀的夹层像是被人扯拽开,浸了血又干结的布料上粘黏着一丁点儿粉末状的痕迹。
江陌一怔,拦住小黄护士上手一捻,脑子登时气得快炸开。
“温晨,跟我还玩儿聊斋是吧?把董知博留在这儿,根本就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