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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果然又是一个大晴天。
下了半晚的暴雨将土路冲刷成泥泞,等太阳出来,不一会儿又晒成坚固的土路,只是路上多了些人和牛的脚印。
倒是少了些灰尘。
一夜过去,河水暴涨了两三米,距离堤面只有7米左右的距离。
要问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非常简单。
就在外河堤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长排顺着坡面延伸到水里的“水位尺”。
这些水位尺就是顺着河堤而下的一根根的水泥柱子,外表用石灰刷成白色,具体的水位线则用红漆标注,然后写上数字,哪怕是文盲来了,只要他能认识钱,就能知道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农民们就是靠每天巡查这些水位尺,将自己登记的测量结果报给小队,小队再报给大队,大队报给水利所,……以此类推,无数个水利所的数据汇总到省水利厅,便构成了一个省的水文变化数据资料。
这些资料可不会白费。
水利厅要将这些资料汇总,提炼出重要河段的水位信息,并每天在固定时段,通过广播电台对全省进行广播。
整个江南流域的水运船舶,全部都是通过收听这些水位信息,掌握第一手的全流域水位资料。然后据此判断哪条河流可以通航;哪条河流水流特别湍急,需要“高手”掌舵;哪条河流水位过低,要从别的河流绕路;哪条河流水位较浅,在某处可能会触礁……
如果水位上涨过快,也是由水利厅和地方水利局发出预警信息,并由真正的专家进行“会诊”,给出预判结果,交由上级决策,判断是需要守堤还是分洪。
比如98年的时候,长江爆发大洪水,眼看水位已经超过了历史最高水位线,在最危险的时刻,就是水利部汇聚了全国的几十位水利专家,所有人常驻荆州宾馆,通过不分昼夜的计算,得出“不需要分洪”的结论,供同住在那里的副总决策。
副总就是以此为依据,扛住了要求分洪的压力,叮嘱子弟兵守牢大堤,堤在人在、堤亡人亡!
最后除了极个别乡镇因大堤溃口被淹没,整个荆江地区最终得以完整保存,尤其是守住了下游武汉、以及更下游的地区。
所以说,这些不起眼的一根根水泥柱子,却关系到长江流域无数人的生命财产安全。
……
陈凡骑着小母马,跟在杨书记他们后面,一路数着水位尺,将整个卢家湾范围内的河流都巡视了一遍。
这么长的距离,自然是所有人都骑着马,如果只靠两条腿,一天都不一定能走完。
在大堤上,一夜之间建起无数哨棚,每隔500米就有一座。
绝大部分的哨棚都是草棚,几根木桩做支架,墙壁就是草席,稻草就是屋顶,里面一大半的位置堆着麻袋和铁锹,这是随时准备装土堵水用的,剩下的一小半地方,才摆着3张竹床,这便是防汛值守人员睡觉的地方。
除了草棚,另外还有十几所油布搭成的防雨棚,不过这些雨棚旁边也正在修建新的草棚,未来两三个月,这里就是防汛员的住所。
也难怪昨天陈凡提出修建永固哨所,并解决掉高度差的问题后,几位领导都一致同意。
就现在这种哨所的条件确实是太差了,人吃苦倒是其次,关键是防汛物资很容易受到损坏,如果有永固哨所,这些防汛物资无疑能使用更长时间。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更愿意修建永固哨所。
但是烧砖需要时间,找公社打报告要水泥,更需要时间,短时间内,卢家湾的防汛哨所依然还是只能使用草棚。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水泥批下来,也要等到秋收以后,才能开始修建。
如果公社不批水泥?
哼哼,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卢家湾人愿意做贡献,可是也不能纯做贡献。既然我都已经自备红砖了,而且是为了守大堤,水利所给点水泥支持不为过吧?
要是公社和水利所连这点福利都不给,那我们也能吃苦。
不就是住草棚吗,前面二十几年不都是这么住过来的,谁怕谁啊?!
虽然陈凡很想说,建好永固哨所,最终受益的还是卢家湾人,可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事情不是这种做法。
既然是水利口的事,那就必须要水利部门分担一部分费用,否则的话,什么都靠基层自己承担,以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任务被压下来。
卢家湾能承担一个水利工程的成本,还能承担无数个其他项目的成本吗?
所以他也支持杨书记他们的意见。上级给支持,就建;不给支持,那就一起摆烂。
不过话是这么说,换成十年后,也确实存在这种可能,但是在现阶段,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并不大。
如果知道卢家湾要建永固哨所,公社和水利所基本上都会鼎力支持,之前建设小水塔自来水就是例子。
只要是为公家好、为人民好的事,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公社和上级还是非常乐意支持的。
顺着河堤转了一圈,确定一切正常之后,最后回到大队部,领导们便批准了明天去县城“跑销路”的事。
办公室里还是那几个人,只是多了个安全。
杨书记坐在位置上,往烟锅里填着烟丝,低着头说道,“你们这一去,全大队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了,一定要尽力啊。”
鸭子和鹅都已经长大,而且开始生蛋了,鸡子也都开始下蛋,有些社员家里都准备孵化下一批小鸡,要是再不找销路卖出去,哪怕有蚯蚓可以喂食,也撑不住这么多鸡鸭鹅要吃饭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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