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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昏睡着的崔少愆身上,阳光下,榻上躺着的‘少年’睫毛轻颤,努力的睁开了眼睛。
看着端着粥坐下来的刘衣紫,崔少愆平静的道:
“衣紫,我忽然有点饿了……”肚子配合的发出一声咕……的声音,崔少愆抬起手来。看着被她抓在手里,已经变形了的草纸包,油渍水渍都混在了一块儿。
醒过来的崔少愆,一句话都不再说,拿手慢慢地撕着泡发胀的草纸,耐心的一点一点的撕扯着。直到最后,见撕不下来后,索性就着毛毛糙糙的草纸,将那快要糊成一坨的窝窝头和油糕,一口一口的吞了下去。吃到一半,噎的实在难受,还喝了口水,执着的继续一口接一口的咽了下去。
刘衣紫默默地在她身边看着,也不说话。鼓鼓的腮帮子,不停地咀嚼着。直到崔少愆整个人就着眼泪将食物都吞下去后,才默默的递上了一碗煮好的红枣粥。
一进门就看到艰难地吞着冷硬油糕的崔少愆,阿连那惊诧的张大了嘴巴。听杨伯说少愆特别地爱惜食物,她还不太在意,可是直到她亲眼看见了,才震撼于杨伯口中的珍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容词。她一定要跟夫人好好地说道说道,相信节约的夫人也会很喜欢少愆的。
“阿愆,油糕又冷又硬不好消化,你要想吃,到时候让家厨们给你做一顿就好。”
“谢谢连那姐。肚子实在是饿,等不及就先将就着吃了。”崔少愆顿了顿,漆黑的瞳孔深处似收缩了下,继续道:“又给大家添麻烦了,叨扰大家,实在抱歉。少愆今后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大家。”
“好啊,你可要说话作数。衣紫,你可听到了啊,阿愆说要护好我们呢”阿连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对了,听将军的意思,我们还要在新城中呆个几天才会出发去汴京,到时候还要再收拾一回,大家又有的忙了。”阿连那想到要再一次的打包这些常用物件,头大的皱了皱眉头。
“嗯,连那姐,衣紫已经做好了随时要走的准备,这次一定仔细看紧兄长,不掉队的回汴京。”回头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崔少愆,刘衣紫这次倒是认真的回应道。
昏倒的崔少愆,坍塌的晋阳旧城,冷漠的人性,消失的老者,冰冷刺骨的河水……崔少愆仿佛忘了那个市井妇人,也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每天就跟着杨延婉待在练武场,从早到黑,再从曙光初现到夜幕降临。不曾间断。
崔少愆偶尔也会得到杨延玉和杨延昭的指点,闲暇时还会跟着他们一起研究兵法,当然崔少愆这种半吊子的水平,只能不断地恶补,不断地学习,在大量的基础知识上下功夫,等待着量的不断积累,好达到质的快速精进。
听闻宋军此次攻下北汉后,要直取幽蓟十六州,东至镇州后,各路大军集结,从镇州直接北上攻伐契丹。而杨家众人则要南下去汴京。大将军忙到不可开交,几乎连面都见不上。
崔少愆肆意挥洒着汗水,日复一日,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直到颤抖到再也没有多余的、一丝一毫的力气继续下去为止。不曾停歇过。
“你要想跳的高一点,就要将内力灌输在涌泉穴那里!就是你说的炁,要气沉丹田!男女不一样,你要守着下丹田,而我就要守着中丹田,用涌泉穴的位置发力。让气由下而上顺着手臂缠在长枪上,狠狠地将长枪快速地甩出去,对!就是这样!”
杨延婉看着将一把长枪虎虎生风甩过来的崔少愆,满意地点点头。
“总算没白教你,就是这样,威力要是再大点就更好了!不过你能照猫画虎做下来还算不错了!”杨延婉单手拿着鸦项枪借力卸力,轻轻一挑,崔少愆就顺着鸦项枪的力道,踉踉跄跄的冲了出去。差点栽倒在青砖地面上。
勉强稳住了不受控的长枪,崔少愆回头,气喘吁吁地回道:“姑娘的力气为何那么大我为甚连长枪拿起来都费力。”
看着还没有长枪高的崔少愆,杨延婉翻了翻白眼,委婉的道:
“除了气不足,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身高不够等你适应一段时日,你还是练剑为好。肉搏的话剑当之无愧的首选。不过战场上,杀敌更广更灵活的是长枪,打击力度最狠的是大刀,所以我们杨家主攻的就是长枪,你一个门客最多出出脑子,有个自保能力不拖累大家就可以了。”
“姑娘说的是。”崔少愆隐去一闪而过的思绪,垂眸道。
“长鞭的话你倒是也可以考虑考虑。轻巧灵便,远攻长鞭;锋利便携,近攻宝剑。”杨延婉想了想提议道。
“姑娘,明早我们就要出发去汴京了,还是早做准备为好吧夫人说了让奴婢过来催促……一下。”
竹苑看着最近一直耗在练武场的两人,兵器你来我往的招呼着。话说完就快速的后退了五步远。刀枪不长眼,看他们那架势,万一不小心误伤到她,多不值当啊。
本想要帅气的收尾,也学杨延婉那样单手转几圈,然后酷酷地将长枪立在地上,结果长枪还没有甩起来,上面的红缨就掉落了下来了。刚好被遮挡住视线的崔少愆,脚下一个不稳,连人带枪就朝前杵了过去。
木质的长枪应声而断。断掉的一截好前不
巧的就落在了竹苑的脚跟前。竹苑一个她就知道的眼神,又后退了两步远。
崔少愆无所谓的爬起来,拍了拍葛布袍上的土,冲着杨延婉主仆二人呲牙一笑,丝毫尴尬的神情都没有。
“姑娘你们先走吧,夫人估摸着是有什么体己话要与姑娘说,少愆想呆在这里琢磨琢磨再走。”
“想的挺美,你是不需要做活是吧!来这里的时候福伯跟我说了,让你赶紧去前厅搬东西。”竹苑看着手中没了武器的两人,嗓门立刻大了起来。
“福伯还说了,让我一定要提醒你一嘴,你现在还只是个客作儿,得赚取银子赎回你们兄妹俩后方可另作他想,不能仗着有姑娘在就恃宠而骄!”
竹苑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把福伯的原话,一字不差的说予了崔少愆听。顺便还悄悄地观察了下她家姑娘的反应,尤其在说到“恃宠而骄”这四个字的时候。
悄悄地捏紧了袖口袋,崔少愆厚着脸皮打哈哈,“竹苑妹妹说的是,少愆这就过去。以后姑娘有什么使唤少愆的地方,仆随叫随到!”
看着跑远的崔少愆,杨延婉蹙起了眉头。
“恃宠而骄!福伯说的”
“姑娘介意了最后一句是奴婢自己加的。福伯说的其实是袒护。可奴婢明明就看到姑娘一直在惯着他!”竹苑低声的喃喃着,腮帮子鼓起老高,言语中的幽怨藏也藏不住。
杨延婉哭笑不得的敲了一下竹苑的额头,捎带着把竹苑头上的珠花扶正,安慰的道:
“姑娘我对他,很大一部分都是愧疚。我们竹苑最好了,咱们一起长大的,这么久了你还看不出我最偏袒谁啊。从今以后我只惯着你。可好”
“好呀!姑娘说话得作数。”
满意的点点头,竹苑兴高采烈地憧憬起了以后的生活。
“姑娘,去汴京以后,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游于肆了”
“应该。”
“那我们回汴京需要多久啊好想快点过去。”
“得问爹爹和大哥他们了,娘亲真的让你过来找我了”
“夫人确实那样说的。”
“那我们可要快些过去了。”
主仆俩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游廊尽头处。
练武场的阴影处,一个纤瘦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找寻而来的刘衣紫。明显多余的她,只能慌不择路的躲起来,安静的等待着。
武场正中央,裂成两截的长枪毫不犹豫的接受着阳光的馈赠,就连那不规则的断裂口都好似被抚平了一般。
似是想到了什么,刘衣紫莞尔一笑,释然着抬头沐浴着阳光,同样被阳光温暖到的刘衣紫,表情淡然的看着游廊尽头,直到完全没有了那两个人的身影,才抬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