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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三乡,一队队清军的出现打破了黎明前的沉寂。
充作前锋的探马或十几人一队,或几人一队,不时从路上飞奔向前,马蹄所过带起一块块巴掌大的烂泥,向着路边草丛飞射而去。
相较探马的不惜马力,大队而来的清军却都是下马牵着马前行,人人走得大汗淋漓,脚下也是深一下浅一下,膝盖往下全是泥巴,往上也是一块一块的烂泥。脚下的靴子重得不得了,每抬一下都十分吃力。
连夜赶路令得清军上下叫苦不迭,夜里视线本就不清,这道路更因为下过雨的原因变得极其难走,稍不小心就会滑倒在地。为了加快行军速度,清军将辎重和民夫都丢在了后面,力求轻装疾行,只在马上带了两日口粮。但即便如此,走了大半夜,清军也不过才赶了十来里路。
靖南将军哈哈木的眉头深锁着,他很不满这个行军速度,什么时候八旗儿郎变得这么不能吃苦了,想当年他跟随太祖、太宗皇帝征战时,那是冰天雪地一夜疾行百里也绝不叫半分苦的,甚至还能立即和明军交战,打得他们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尔今这些子弟却不过才走了十来里地就叫苦喊怨,当真是不成气得很,他们身上哪有半分满州勇士的样子,比之他们的父辈差得不能再差,八旗的脸面当真是叫他们丢光了!
哈哈木心下着恼,传令下去加快行军。
“加快前行,加快前行!”
佐领以下的军官们顾不得疲倦,前前后后的奔走着,约束着部下,催促着他们,但效果却是不佳,只不过将速度稍稍提快了那么一点。
见状,哈哈木握着马鞭的手有些发抖,愤怒的在抖。良久,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入关十多年,满州将士在汉人的地盘上的确变得松懈了。就是他的体力也不如从前了。
这些年和明朝军队的大小战事,多半靠得都是汉军和绿营,新生的满州子弟上战场的次数越来越少,更多的是用来威摄汉军。当年亲王尼堪在湖南战败后,朝廷更是再也不敢轻易动用八旗子弟和南明主力交战。只让汉军和绿营承担和南明军队作战的重任。这个策略的确能够保存满州子弟的元气,毕竟满州子弟太少,和汉人庞大的人口比起来,满州的人口少得吓人。但是朝廷越是舍不得满州子弟上战场,满州子弟就越是得不到磨炼,等到能打的都老了、死了,下面那些吃不得苦的子弟还能上战场,还能震得住那些从尸山血雨中杀出来的汉军?
根本要是弱了,枝干可就反客为主了!
哈哈木对朝廷的决策感到担忧,担心将来那些强悍的汉军会窥破满州子弟的虚实。造起大清的反来,那时,朝廷不知拿什么来镇压他们。
想得有些远了,哈哈木再次叹了口气,远远瞥见噶来道噶正在鞭斥几个走得慢的子弟,他苦笑一声,鞭子可抽不出好汉来。
好在虽然行军速度快不了,但不管从哪个角度判断,太平军都没有这个时候出击的道理,毕竟清军有三路。无论贼秀才选择出击哪一路,他的老巢都会被另两路清军端掉。失去了老巢,太平军也就无处存生了。
视线投向几十里远外的香山县城方向,哈哈木估计贼秀才还在香山城拼命督促手下的流寇们修补城墙。准备固守,想重演新会的奇迹。
可惜,香山不是新会,贼秀才这一次插翅难飞了。三路清军合围之下,太平军没有翻盘的任何可能。
正因为基于贼秀才不敢率兵出击,加上沿途没有发现任何太平军的踪迹。哈哈木才断定太平军的主力在香山固守,所以他才敢夜间行军,不惜一切赶向香山,甚至将精锐的亲兵只作为尖兵探马使用,而不是留在身边作一支最精锐的机动兵力使用。
哈哈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太平军围困在香山城下,让他们无法流窜,等到左路和右路赶到,便是太平军和贼秀才覆没之时。
前面的探马撒出了几里去,一程程的接应,引导着清军大队人马前行,每到一处路口,他们就会停下来搜索警戒,将前面的道路交给后面的探马,如此交相掩替,只到大队人马可以安全通过。
鉴于太平军曾经两次利用地形设伏,这一次哈哈木做了万全防备,根本不担心会重演塔音布的悲剧。
大队大队的满州骑兵从道路上经过。小路崎岖,泥泞不堪,人马不可避免的挤在一团,不时有混乱发生,严重影响行军的速度,急得各佐领直跳脚。
在等着前头队伍通行的时候,后面不少已经走得精疲力竭的满州兵干脆将马拉到路边,或靠在树上,或坐在草地上,取出皮囊里的水大口喝着。要是正好附近有积水的水塘,他们便将战马的四蹄洗刷一下,减轻爱骑的负担。尔后才会去洗他们的靴子,这一点倒是让哈哈木有些欣慰,满州子弟再是松懈,也还是知道战马的重要性。香山这鬼地方虽然不利骑兵行动,但是他也无意无挥满州骑兵的机动性,他只要能震摄对手不敢出城就行。
前方数里处的一处路口,十几个充为探马的满州甲兵站在路口,他们都是靖南将军哈哈木的亲兵,比之后面的牛录都要强悍得多。虽然在等侯,但他们一点也不懈怠,保持着高度戒备的姿态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队伍中一名满州兵突然有些尿意,他和同伴说了声,便要到林中去尿。刚走到林边,却听后面突然传来嗤嗤声响,他疑惑的转身去看,却发现一个喷吐着火星的竹筒不知从哪里冒出,扔在了同伴中间。
什么东西?
突逢变故,依特西林只是呆呆的看着,嘴巴张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轰隆”一声炸响,无数铁钉破空声响直直地从竹筒中四下飞射!
扑哧一声入肉闷响,一枚铁钉从一名满州兵的脖颈上穿过,他喉咙准备呼喊的话语,变成了鲜血从两头飙射出来。他下意识的抬手按住伤口,可是那血怎么也止不住,只能徒劳的捂着脖子蹲在地上,尔后双膝一软跪倒在那,再接着身子往前一倾,脑袋重重落地,就那么跪在地上,但见鲜血从他脖间喷射,发出“嗤嗤”的声响。
“敌袭!”
依特西林反应过来,一边大叫,一边手忙脚乱的取出腰间号角,对着天际吹响起来。
号角声响起,几处路口的清军探马全部响应起来,在马下的翻身上马,在马上的抽刀张弓,一个个号角也同时吹响。
“呜呜!”
“前方吹号,有敌袭!”
听到号声的清军大队立即行动起来,整支队伍从前到后如一条地龙般一下翻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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