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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来往北边督粮的民党都是坐着漕帮的船一起北上的,路上一起对付税监、大户、哨卡的吃拿卡要,那是过命的交情。
如今朱旺河口工程已经接近完工,民党也从中找到了更好的发展方式,他们发现只是像以前一样在江南宣传理念能吸引的人有限,党派的发展还是要靠不断的做事来积累同道。
三月末,北直隶遭遇春汛灾害,真定、广平、大名三府受灾最严重,民党决定效仿之前在江南督粮的方式赶赴北直隶帮助救灾。
这也是民党将自己触角伸向北方的机会,江南漕帮愿意协助民党——和民党一样,江南漕帮也想借此机会争夺北方漕权。
这一场民党和漕帮合办的南京堂会,一是为了表彰纪念南直隶赈灾时民党的功绩,二也是为北直隶赈灾事业扬名、筹款。
这场聚会有民党、漕帮的背景,这些都是草莽组织,东林党和三党的大人物为了避嫌到场的并不多,但也都送了礼物前来。除此之外,闲云野鹤的江南名士来了一大堆。
此时,彭末衲正端着一杯酒,在冯从愆的介绍下好奇的看着南京人物。
彭末衲虽然才二十出头,但却是正儿八经的酉阳宣慰副使,正五品官,比王文龙还要高上二品多。
酉阳是土家族、苗族杂居之地,这里的宣慰司职权虽然没有土司那么大,但把持宣慰司职位的家族也堪称土皇帝。
“这位是陈仁锡,东林名士。”冯从愆指着远处与人笑谈的陈仁锡说。
“他是几品官?”彭末衲询问。
冯从愆笑着解释:“陈先生十年前中举,倒是还未中得进士,不过他拜钱一本为师,乃是江南攻《易经》的名家。”
听说陈仁锡只是个举人,彭末衲瞬间轻视,吩咐道:“过两日我在南京的宴席,也把他请来赴宴。”
“这个嘛,”冯从愆想想彭末衲不大的名声,为难道,“陈仁锡这种人自持身份,大人和他不熟识,提前一两天投帖,他不一定愿意来。”
彭末衲瞬间扫兴,颇为生气道:“连个举人都请不来?你这样没脸面,还敢说到我府上做卿客?”
“那……我尽力去请吧。”冯从愆不敢得罪,只能一脸晦气地应承下来。
自从被夺了功名之后,冯从愆的处境是墙倒众人推,被人追债追的差点命都没了。
原本入股兰社的那李征蛮李将军也是南京人,听说了王文龙的事情后,他直接就把兰社的股份给撤了,任凭冯从愆怎么哀求都不留恋。
毕竟当年李征蛮入股兰社就是信了冯从愆的许诺,觉得可以把薛素素搞到手,现在突然跳出个王文龙来,查了王文龙的背景之后李征蛮果断放弃。虽然他的官职远比王文龙为高,但一个四川的武官一个简在帝心的文臣怎么比?李征蛮又不傻,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去冒这样的险。
李征蛮也给冯从愆留了一条活路,他把彭末衲介绍给了冯从愆,冯从愆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立刻作为卿客往彭末衲那儿贴上去。
几天的相处下来冯从愆也弄清楚了,彭末衲这小子就是个愣头青,在酉阳当土皇帝当惯了,人傻钱多,好骗的很。
但冯从愆也是一点也不敢应付。
如果把彭末衲伺候好了,捞的钱财转眼就能让冯从愆把功名给买回来,可如果彭末衲对冯从愆感到嫌恶,没了这土大款做靠山,冯从愆不出十天就得被追债的人沉到玄武湖里去。
彭末衲在酉阳土皇帝当的快活,但哪有南京这销金窟里名士丛中的场面,在南京待的这几天,可是把他看得眼花缭乱,心中也痒痒起来,想要在南京也做一做自己的体面排场。
见到陈仁锡那里聚集的名士越来越多,彭末衲才真觉得陈仁锡这举人是个人物,他端着酒直接走到陈仁锡面前,笑道:“陈朋友好,在下彭末衲。”
彭末衲年纪轻轻,养尊处优,看起来也是一副雍容作派,陈仁锡听口音还以为他是西南来游学的士子,笑着问道:“有理了,不知阁下是哪里人士?”
冯从愆怕彭末衲出丑,连忙帮他解释:“我家老爷是酉阳宣慰司的彭副使,专门押送皇木来南京的,听说江南士人赈灾的义举,深感佩服,特来赴会。”
“原来如此。”陈仁锡没觉得奇怪,笑着点点头。
这时就听门栏处传来一阵嘈杂声,不久便见许多人簇拥着几个名士、贵妇走进园子。
陈仁锡看了一眼,便对彭末衲道:“彭宣慰来的正是时候,今日会上护粮义举的领袖叶昼则、王建阳都来了,那陪着的正是苏州名妓薛素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