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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苑要找胡琏和王守仁的罪过,真不是容易事。
就算找人诬陷,也是困难重重,问题就在于王、胡二人平时做事谨慎,再加上进入官场时间不长,没有贪污腐败的劣迹,为官少有过错,论功劳可以找到一大堆,论罪过却是寻觅连根头发丝那么小的破绽都不容易。
行宫内,小拧子趁着朱厚照花天酒地时,出来见丽妃。
这会儿日头西斜,丽妃已在自己的院子收拾仪容装束,准备前去见驾。
跟平时那些妃嫔和得宠女人总是用丫鬟伺候梳洗不同,丽妃在装扮上更多喜欢自己动手,主要是因为她很懂得如何打扮自己,清楚地知道朱厚照的喜好,每次都会拿出一些不一样的妆容去面圣,不至于让朱厚照审美疲劳。
小拧子把当日在朱厚照跟前听到看到的事情详细解说一遍,状极愤怒,丽妃却劝解道:“陛下如此决定,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陛下素来对身边人信任有加,拧公公应该早就了解才是。”
小拧子苦着脸道:“那接下来这场战事,恐怕会有大麻烦……沈大人明日可就要从大同出兵了。”
丽妃道:“本宫很好奇,连宣大总制王大人都知道的消息,素来精明的沈大人却一直懵然不晓?或者是沈大人有自己的想法,故意闭塞视听吧?呵呵,总归妾身不信以沈大人的智慧,会在这种问题上出差错,若因此而陨落在草原上……可真是让人唏嘘哀叹。”
小拧子惊讶地问道:“娘娘的意思是……沈大人早就知道宣府这边的情况,却故意不揭破?”
丽妃摇摇头:“本宫又不是沈大人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道他怎么想?但事情透着一抹古怪,你且说说看,这次沈大人可有找人到宣府说项?只是上了份奏疏,就没旁的消息了?”
这问题把小拧子给问住了,他仔细思索一下,然后坚定摇头:“除了奏疏外,没听说沈大人派什么人前来,更没听说过别的事情……最近大同镇那边消息很少,当然主要还是奴婢一直在陛下跟前做事,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所知甚少,或许还不如娘娘了解的多呢。”
丽妃道:“既然知道的不多,那就莫勉强,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呵呵,连陛下都漠不关心,咱们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小拧子苦着脸问道:“娘娘就不怕这场战争会失败?那时可能连大明江山社稷都会危如累卵,陛下现在连个皇嗣都没有,出了事情,谁来担当?”
“拧公公,你这话可有大不敬的嫌疑!”
丽妃对着铜镜收拾结束,站起身来,看着如热锅上蚂蚁般坐立难安的小拧子,开解道,“拧公公,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去,以本宫对沈大人的了解,他行事滴水不漏,这次如此镇定,想来早就做出合理安排,只不过咱们不了解他的计划而已。”
“就算明天他真的如期出兵,也不可能会影响整体战局……相信任何一名有头脑的主帅,都不会认为陛下这路人马会在战事中体现出多大的作用!陛下乃九五之尊,晚出兵几日,或许还能避开祸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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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对出兵时间问题没有进一步追问,这也意味着大同镇这边五月十一出兵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五月初十,夜。
沈溪已经做好来日出征的准备,心中带着些许憧憬,也有一些迷茫,这是他对自己未来人生规划的迷茫。
“……如果这一战得胜,那大明北疆至少有二十年太平日子,如果能进一步把草原控制手中,依靠降服于大明的部族来统治草原,意味着未来上百年草原跟中原王朝间都会相安无事,那时旁人眼中我这个只会打仗的大臣也就无用武之地,似乎该到鸟尽弓藏的时候……”
“……如果这一战失败,那之前所有的准备将前功尽弃,或许历史的车轮会沿着原本的轨迹前进,史书评述我的时候,恐怕会把我描述成一个不知好歹的佞臣……”
沈溪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排解心中忧虑。
等他走出中军大帐的时候,外面营区已彻底安静下来,因为来日要出兵,还是去茫茫无际的大草原打一场前途未卜的仗,士兵们早早便入睡,哪怕因即将到来的战争兴奋或者彷徨而失眠,他们也会躲在营房里,睁着眼想象明日过后是什么光景。
沈溪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心境平和许多,恰在此时,只见营门口方向云柳带着熙儿过来,身后没有随从。
“大人?”
云柳见到沈溪,多少有些意外,平时沈溪都会在中军大帐帅案后面端坐半夜,很少见他出来,这次沈溪却好像特意在门口迎接她们,只不过脸上神情过于严肃了。
沈溪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解释,微微点了点头便直接掀开帘子返回帐中,门口侍卫没有阻拦云柳和熙儿,二女再见沈溪时,沈溪已坐回帅案后,但出奇的是沈溪正在打哈欠,可见的确是累了。
“大人,该查的事情都已查明,我军行军路线沿途已布置不下五百名斥候,就算中间有几个斥候出问题,大部分军情还是能准确传回,一方面可以阻断鞑靼人侦骑传递消息,另一方面足以保证鞑靼铁骑难以对我军发起突袭。”云柳道。
沈溪道:“问题是如果鞑靼人侦骑尽失不知我军动向,那他们又怎么会上钩,尾随我们进入预设的伏击圈?”
这问题把云柳给问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沈溪却一抬手,又把自己提出来的问题给否掉了,“这样也好,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如果任由鞑靼人斥候来去自如,他们反倒会怀疑其中有诈,按照真实的水平发挥或许效果更好。”
云柳显得很担心:“可是大人,我军充任诱饵的事情,不但军中传遍,怕是连鞑靼人也知道其中因由,如果大人贸然出兵,只会有两种结果,一个是鞑靼人干脆避开大人锋芒,躲得远远的,坐等我军粮草耗尽,只能回撤关内;还有就是阻断其余各路兵马,断掉我军后路,到那时……”
“对我部聚而歼之,是吗?”沈溪见云柳不肯说下去,自己把话补充完整。
云柳低下头,好似在认错:“卑职思虑不周,只是说出自己一些浅见,请大人勿要见怪。”
沈溪摆摆手:“我怪你作何?你说得对,的确有这种可能,所以……呵呵,有些事你应该明白,指望任何人都不如指望自己来得踏实。”
云柳就算明白沈溪早有计划,也没想到沈溪会说得如此直接,她仔细想了一下,以前沈溪经历的任何战争,每一次胜仗,少有指望他人增援的时候,基本上每一战到最后都力挽狂澜,尽管其中有运气的成分,但如果没有实力的话,运气也不会总是眷顾弱者。
云柳大概明白,沈溪从头到尾都没指望朱厚照统率的人马能提供多大支援,所谓的作战计划只是个样子货,做给旁人看的,而不是沈溪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反正这场战争未来的发展走向她自认看不懂。
云柳道:“大人对于宣府援军,真的没有任何期待吗?”
沈溪打量云柳,道:“云柳,熙儿,你们跟随我多年,期间走南闯北立下赫赫军功,虽然我把你们当作自己人看待,有些话还是要提醒一下,该问的你们可以问,但有些事还是最好别了解太多,总归我不会害自己,也不会害你们。”
云柳再次低下头:“卑职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