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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欢喜正想歇个午觉,许怀义一脸凝重的回来了,见她躺在土炕上,不解的问,“咋不进车里睡去?这炕多硬啊……”
“先习惯一下,总不能光指着房车,太过依赖了,咱俩在这里还怎么过日子?”顾欢喜见他脸色不太好看,也没急着问,“你先去冲个澡凉快凉快咱再说。”
许怀义点点头,浑身黏乎乎的实在不舒服,他闪进房车,大约十几分钟后,穿着大短裤出来了,和她一起躺在土炕上,手里还晃着把蒲扇。
顾欢喜侧着身子问,“是不是情况很不好?”
许怀义郁郁的“嗯”了声,把在镇上看到的、打听到的都细细跟她讲了一遍,末了忧心忡忡的道,“媳妇儿,这里怕是很快要乱起来了,不光是天灾,还有人祸,刚才我去村里那口水井看了眼,水位下降的很厉害,大伯也在,我问他有啥打算,他居然还打着等赈灾救济的谱儿,还想再等三个月,三个月,还走的了吗?”
顾欢喜拧起眉头,“你没劝他?”
许怀义叹了声,“我把在镇上听的那些话跟他说了,可我瞧着他那样子,半信半疑,大概还是对朝廷抱有期待吧?反正就是但凡还有一丝希望就不想走……”
“这也能理解,人离乡贱,要是能活下去,谁愿意离开呢?”
“可这回不是以前啊,前些年旱灾朝廷救济过,那是因为受灾面积小,朝廷能照应的过来,现在呢?十几个府州都闹灾,这么大个坑,朝廷能填上?尤其西北那里还有鞑子进犯,据说募集的粮食都送到西北当军粮了,哪还有多余的管百姓死活?”
“天漏偏逢连阴雨……”
“唉,谁说不是呢?好像还不止,我听一个行商遮遮掩掩的透露,貌似朝堂上在为立太子的事儿斗的还挺狠,就更顾不上旁的了,底层百姓的死活,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哪里会在乎呢?何不食肉糜,特么的,没想到咱们也给遇上了。”
顾欢喜闻言,沉吟道,“当今皇上,是开国皇帝的孙子,据说小时候也带在身边教导过的,还算是个明君,应该不会那么糊涂……”
许怀义哼了声,“那可说不准,或许以前圣明,现在脑子不够了呢,电视剧里不是常有这种情节吗,年轻时英明神武,结果老了,就开始疑神疑鬼,看哪个儿子都是贼,惦记他的皇位,最后闹到腥风血雨……”说道这里,他顿了下,再开口时,语气都郑重了几分,“媳妇儿,夺嫡这种事太危险了,咱可不能沾手。”
顾欢喜无语的道,“夺嫡?你可真敢想,那种高端局,是谁都能沾手的吗?”
许怀义嘿嘿笑起来。
跟媳妇儿聊了一会儿,许怀义心里轻快了不少,晚饭大展身手,做了好几道硬菜,两口子美美的吃了一顿。
尤其那道西红柿炖牛腩,顾欢喜配着米饭,连吃了两碗,身体底子差,一开始她没敢大吃大喝,怕肠胃受不了,现在调理了几天,已慢慢适应了不少,敢放开进补了,效果自然也是明显的,不光脸上的气色好看,该长肉的地方,也悄悄圆润起来。
她现在围着院子活动,终于不用再走三步喘一喘了。
健步如飞,指日可待。
第二天,天还不咋亮,顾欢喜就催着许怀义起来了,吃过早饭,趁着还不那么热,就又催着他去县里。
县里比镇上可远多了,光靠两条腿,得走一个多时辰,亏得这几天吃的好,不然许怀义怀疑自己半路上就得累晕过去。
绕是如此,看见城门时,他两条腿也开始打颤了。
县城比镇上热闹,人来人往的,倒是还看不出什么要乱的征兆,不过很多店铺门可罗雀,只有粮铺门口挤满了人。
许怀义围上去,都不用打听,各种消息就往他耳朵里钻。
“蜀黍都三十文一斤了……”
惊呼声响起,有人瞪大眼,不敢置信的质问,“多少?三十文?昨天不才二十五吗?”
有人立刻翻白眼鄙夷,“你咋不说前天才二十呢?”
有人骂骂咧咧,“他娘的,一天一个价,这谁还吃的起?”
人群中,有家里殷实的,就出声挤兑,“吃不起就别来凑热闹,你现在不买,指不定明天就三十五文了。”
也有老实的,小心翼翼的试探,“那豆子呢?”
有个热心的汉子,语重心长的道,“豆子二十文,麦子五十文,要是手里还有银子,就赶紧囤下点吧,别再抻着了,你看看这天,能有雨吗?不下雨,地里就颗粒无收,你不准备下点粮食,下半年吃啥喝啥?”
可对方拍着大腿,哭丧着脸道,“哎呦,这么贵,咋买的起啊?”
立刻有那看热闹的跟上一句,“哼,这里还有的卖,你就烧高香吧,我听说,有的地方的粮铺早就关门大吉了。”
闻言,有人低声问道,“朝廷真的不拨粮救济吗?咱县衙也有粮仓……”
不等他说完,旁边就有人泼冷水,“别做白日梦了,粮食都运到西北了,得先紧着前方的将士们吃,不然饿着肚子咋打仗?听说那些鞑子茹毛饮血,真要他们打进来,咱谁能落得好?”
这番话,应该不算是秘密了,他说完,大多数人都不意外,只是眼里的希翼破灭,露出几分灰心丧气来,“唉,可咱这里也是火烧眉毛啊,要是不救济,我看不等鞑子打进来,咱就得先饿死了。”
许怀义听了一阵子,端着一张憨厚的脸,直愣愣的问,“既然日子眼瞅着过不下去了,咋都不想着赶紧逃荒去呢?”
周围安静了片刻,接着便是对他的各种说教。
“逃荒?你以为逃荒就是条活路啊?”
“就是,再说逃荒往哪儿逃?咱这附近十几个府州都闹灾,逃哪儿不一样挨饿等死?还不如留在家里熬一熬,等下了雨,慢慢也就缓过来了。”
“对,我宁肯留家里饿死,也不死在逃荒路上,只能做个孤魂野鬼,连祖坟都埋不进去,那不更惨?”
许怀义抿抿唇,“逃荒,也没有那么可怕吧?”
闻言,当即就有人哀叹道,“逃荒,十之九不存啊,这还不可怕?不是山穷水尽,绝不能走那条路啊,那条路可是要拿命来赌的。”
许怀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