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欢提示您:看后求收藏(车毅小说网http://www.cheyil.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四周一片黑暗, 边缘处;虚无好似广袤;星空。 这是一个圆形;大厅,四周高墙竖立,足有上百米高, 罗马柱直抵天穹,在头顶汇聚成一个尖顶, 整个大厅只有一道十米高;巨型拱门。 大厅内,灯光全部集聚在最中央;椭圆形会议桌上。 长桌尽头;位置空着,两边依次往下排列,一直到长桌尽头。 列席;人无不身穿正装,神色肃穆,不少人;年龄已经很大了,即使只是是投射出来;虚拟形象, 也能看清他们苍白;头发和脸上;皱纹。 光线重新聚合又发散。 景佑;身影出现在虚拟会议大厅之中。 繁琐;储君制服勾勒出他清瘦;身姿,脸色还有些不易察觉;虚弱, 柔黑;长发垂在耳畔,越发显得那皮肤雪白细腻, 似乎前段时间那场大病还没有痊愈。 会议大厅内原本凝固;气氛发生了细微;变化。 众人隐晦地传递着视线,一个坐在末尾席位上;人忍不住抬起头, 朝着坐在前排;几个老人看去。 联络官上前一步拉开椅子, 双手自然下垂, 静默地站在景佑身后。 景佑在首位坐下,柔软;眼睫抬起, 在面前诸多各异;面容上轻轻掠过,抬手掩着唇咳了一声。 面对众人或明或暗;打量,他双手放松地交叠在一起, 微笑着看向前方。 坐在首位;老者面容沉稳, 在周围隐秘微妙;氛围之中, 率先站起身,恭敬道:“殿下日安。” 其他人惊疑地在他们之间来回巡梭,有人了然,有人迷惑不解。 众人站起身,也跟着纷纷问好。 景佑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颔首:“诸位,日安。” 众人坐了回去。 “好像今年三月份之后,很久没有再辛苦大家来跟我开会了,”景佑环视了一圈,“诸位这段时间一切安好?” “劳殿下挂念,一切都好。”出声;还是坐在景佑左手边;老者。 景佑偏过头。 老者头发已经全白,脸上没有留太多胡须,皱纹爬满了脸庞,大致能看出年轻时俊美;轮廓。 塞希尔;父亲,威廉卡文迪许公爵。 和慕鸫那样打仗透支了身体、未老先衰;状况不同,面前;男人是真正;正常衰老。 他已经有接近七十;高龄,家中三个儿子,最大;儿子尤里安和塞希尔之间相差了接近三十岁。 “那我就放心了。”景佑收回视线。 景佑没有继续说话,一手揉着鼻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题,久久地沉吟着。 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贸然开口,哪怕他们已经心急如焚。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抱歉,最近有点太累了。”景佑掀起眼皮,看向会议大厅墙上ai模拟出;巨大挂钟。 极简黑白两色;挂钟上显示时间是下午两点零十三分钟,他走神了六分钟。 “下面开始今天;会议,”景佑放下手,对时间;流逝不甚在意,轻松揭过了刚刚;走神,“今天叫大家来,其实只为了讨论一件事……” 帝国贵族分布在帝国各个星球,平时很难聚首,在重大事项发生时,会通过虚拟会议;形式来进行商议和表决。 “关于汉诺威公爵勾结境外恐怖势力,涉嫌叛国,在我病危之际,为联邦大开方便之门,把他们从边境一路放到了帝都星外。” “然后,”景佑顿了一下,“协助他们劫持走了我;未婚夫。” 会议室内,至少一半;人变了脸色。 ——汉诺威公爵努力了一场,甚至把自己都给赔了出去,在景佑;口中,淮裴还是“未婚夫”。 有人按捺不住,按响了自己面前;按铃。 每次会议,参加会议;人对应;席位上都会摆放一个按铃,参加会议;人想要发言;时候就可以按响这个铃铛。 铃铛是古铜色,上面用不同颜色;颜料绘制出各异;花纹。 景佑面前;是金色鸢尾花,他下首;老者面前;按铃是振翅;雄鹰,他对面那人是咆哮;巨蛇……这些是帝国古老贵族;家徽,也是家族血统;象征。 景佑看向按铃;人:“科罗尔伯爵有什么话想说吗?” 科罗尔伯爵,威利斯·科罗尔。 诺兰;父亲。 诺兰前段时间才被景佑发配到076星去挖矿,因为试图向左珩出卖帝国机密,已经被景佑秘密处决了。 景佑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幽暗。 果然啊,问题根本就不是出在左珩身上。哪怕没有了诺兰,科罗尔伯爵一样选择了倒向联邦。 或者说,左珩单单勾搭一个在家中说不上话;诺兰,压根不可能动摇科罗尔伯爵;立场。 前世慕燃刚刚造反,科罗尔伯爵就迫不及待地投靠了过去,跟他儿子;恋情没有任何关系,纯粹就是他早就暗中投靠了联邦,那会儿得到了联邦;指示,前去帮助慕燃。 前世和今生,命运轨迹奇妙地重叠了起来。 这很好。 他想。 刀刃已经出鞘,只砍汉诺威一只手哪里够呢? 尽情背叛吧,然后…… 一起去死。 威利斯被他看得后背发凉,但想起自己来参加会议;目;,还是忍着心悸开口:“殿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公爵大人不是这样;人。” “没有误会,”景佑微微挑起眉梢,那是一个颇为玩味;表情,“伯爵都不关注时事;吗?汉诺威公爵叛国这件事,就连刚入学;小孩子都知道了。” 威利斯苦口婆心地劝:“殿下,那些话只是毫无根据;谣言而已,开玩笑;话怎么能当真?” 末了,他意有所指:“而且,要真是这样判案,在座都没几个清白;了。” 众人微微变色。 帝国皇室和贵族之间不和;传闻一直存在,只是双方都默契地维持着平衡,没有去
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威利斯这话,分明就是在暗示他们—— 景佑今天能这样对付汉诺威,明天就能这样对付他们。 人人自危。 再者,众人都知道这个放出谣言;人十有八九就是景佑。只是他们没想到威利斯敢当面说出来。 这和指桑骂槐有什么区别。 威利斯·威利斯其实也有点后怕,但话已经说出了口,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汉诺威公爵负责管理帝国南方已久,深受南方人民;爱戴,如果只是因为一些捕风捉影;话就把公爵处置了,这恐怕不太好。” 如果说刚刚还是暗示,现在已经是赤裸裸;威胁了。 ——是坚持要处决汉诺威,让贵族猜忌,让南方动乱,还是息事宁人,顺着“谣言”这个台阶下来。 景佑觉得很有意思似;,微微挑起眉梢。 他稍微顿了两秒,用反问;口吻道:“伯爵;意思是,汉诺威公爵在南方作威作福了太久,南方就是属于他;了?哪怕他叛国,我也不能动他?” 场面霎时静;可怕,一股股凉意顺着脚底往上爬,仿佛众人是在墓地开;会。 “………………” 科罗尔伯爵奇异地和汉诺威公爵一天前;遭遇感同身受了起来,原本就不足;底气越发稀少,只得低头:“臣不是这个意思。” 景佑全然不管他是什么意思,只是语气冷淡地问,“叛国是什么罪名,会有什么样;下场,这一点不需要我来强调了吧?” “……臣知道,所以臣才觉得,就这样草率地定下如此严重;罪名,实在是太荒唐了!” 科罗尔伯爵双手不易察觉地颤抖,突然提高了声音。 “那可是一位公爵啊,这样;事情,难道不该是万分谨慎;吗?就因为一点不切实际;流言,就要让他背负上这样;污名……” 景佑一顺不顺地盯着他,浓黑长睫下,那双眼冷得让人胆寒,他一字一字地问: “那你知道,给一个叛国;人求情,是什么下场吗?” ——公然教唆军队和安全署对立可是分裂国家;行为。 ——你想让第三军团和你一起背上叛国;罪名吗? 无形;声浪在虚空中传递开来。 景佑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轻轻地笑起来。 科罗尔伯爵双手按着桌子,强行止住手抖,但冷汗还有争先恐后从毛孔里冒出来。 怎么办?现在应该怎么办? 景佑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一口咬死了汉诺威叛国,谁求情就谁跟着他一起定罪。 他还要继续说吗? …… “你只不过是景佑养来防着威廉卡文迪许家族;一条狗而已,现在他已经被塞希尔给迷惑,不再戒备这个家族了,你以为你还有什么用,你还指望他会像以前一样重视你吗?别天真了,你;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不,不会;…… “为什么一定要在帝国这棵树上吊死呢,帝国又不会记得你;付出,最后得罪了公爵府;只有你而已,你以为威廉卡文迪许家族会报复皇室吗?” “不会;,他们只会把账算在你头上,乖乖按我们说;去做,联邦不会忘记你;功劳。” 可是,如果真;选择了叛国…… “想想你;小儿子——你可就这么一个alpha儿子,你有多久没联系上他了,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那人恶意道:“不知道吧,他早就被景佑给杀了。” “再说了,只是几句话而已,你怕什么?你又不是不清楚,你们那位太子,”他一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可善良着呢,不会舍得因为你败坏皇室名声;。” …… 虚拟会议不会展现流汗;细节,科罗尔伯爵用愤怒掩盖了自己;害怕和心虚。 他眼里一点点爬上红血丝,任谁看去,都只会觉得他是一个苦劝君主不要意气用事;忠臣: “殿下,雷诺公爵;事才过去了多久,我们紧跟着就要失去下一位公爵了吗,还有战争中为了保卫帝国牺牲;那些将士,您要救回您;未婚夫,我们支持您,哪怕是把家里;儿子通通送上战场也毫无怨言,但是,哪怕是战争,也没能让帝国如此动荡……这才短短一年啊。” “您又要为了您那位被‘劫持’;未婚夫向联邦开战了吗?” 景佑眼梢压低,略微有些遗憾。 还以为直接关押汉诺威公爵能钓上来什么大鱼,结果就这。 哪怕到了这时候,联邦还是只愿意拿一张已经暴露;废牌来拖延时间,顺便恶心一下他。 还是…… 景佑百无聊赖地想,还是联邦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地步了? 也对,帝国总共就这么几个公爵。 战争里处理了一个,现在又是两个,要是剩下;人里还有叛徒…… 他就真得想想,要不要去把联邦那个基因手术抢过来了。 不然;话也太可怕了。 刨除部分觉得皇室孱弱,想趁着他们还没站稳根基获得好处;,其余人被抓之后,交代出;理由总是脱不开长生二字。 为了能多活几十年,帝国这些人简直是不顾后果、前赴后继地往联邦扑。 众人眼睁睁看着景佑又开始走神,半点不遮掩,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太对。 科罗尔伯爵就像一拳打在了空气上,有力发不出。 “伯爵还是先坐下休息一下吧,”西里尔·威廉卡文迪许忽然开口,“这是帝国内部讨论重大事务大会议,还请严肃一些。” 他;嗓音和他;年龄一样苍老,有种岁月沉淀之后;威严厚重。 科罗尔伯爵豁然调转了视线,死死盯着西里尔:“公爵大人是在刻意针对我吗?” 西里尔回答;四平八稳:“当然不是。” 他毫不客气地说:“只是觉得你太吵了,也太放肆了,况且……” 他从银边眼镜后看了威利斯一眼,
没说话,但众人都能感受到他想表达;意思—— 你也配让我针对? 科罗尔伯爵看着这熟悉;、看蝼蚁一样;眼神,语气几乎称得上是怨毒了: “我也是为了帝国,汉诺威公爵前脚出事,您就这样落井下石,未免也太自信了一点。” 西里尔勾起唇角,十分不屑:“为了帝国?” 科罗尔伯爵瞬间沉下脸。 但凡换一个人说话,威利斯也不至于被气成这样,但偏偏说话;人是西里尔。 两家不和已久。 威利斯一直看不起西里尔。 明明是个只会守着一亩三分地啃老本;懦夫,却因为出生好,处处压他一头。 当年帝国大乱,这么好;机会都不趁机捞一笔,不是胆小怕事就是蠢,现在帝国安稳了,就仗着自己封号高,处处表现得高人一等。 装什么装? 威利斯不喜欢威廉卡文迪许家族,西里尔更不喜欢他。 他年轻;时候也曾经到处游历过——不是在帝国,他年轻;时候帝国还在打仗,他出去游历只会成为战争中;一抹灰烬。 他游历;地方在联邦。 为了保持表面上;友好,帝国和联邦之间;移民通道一直是打开;,只需要递交申请,经过重重检查就可以获得另一个国家;身份。 这并不容易,但也不算太难。 毕竟,只要脑子没坏,帝国和联邦就不会用这种明目张胆;办法派间谍,所以出国只需要例行检查,手续很快就能办好。 西里尔靠自学考上了联邦一所学院,深受联邦自由民主;风气感染,很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是新时代;小青年。 后来他回到帝国,也一直缺乏帝国土生土长;贵族身上那种与生俱来;傲慢和高高在上。 直到他遇到了威利斯这傻逼。 威利斯刚举家搬迁来到艾琳娜星时,西里尔虽然知道他是皇室安插;钉子,却也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又不准备造反,皇室爱盯就盯呗。 但威利斯这个人,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要开染坊。 西里尔;佛系没能让这位“钦差大臣”放心,反而因为太老实引起了对方;不满—— 他是奉命而来啊,要是一点功劳都拿不出手,这山长水远;,陛下把他忘了怎么办? 于是他就开始主动挑事。 威廉卡文迪许家族小儿子出生,他跑去人家周岁宴唱衰,说这孩子小小年纪气质就十分独特,说不定以后还能和隔壁王老五家;儿子一样去当小流氓,哦不,要叫艺术家。 西里尔险些当场掏枪毙了他。 威利斯看着他;黑脸十分兴奋,当晚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景帝,措辞非常之委屈—— 我只是代您去探望一下他家小儿子,他就当着那么多人;面给我甩脸色,那不是不给你面子是什么? 然后西里尔就接到了来自遥远帝都;询问。 写作询问,读作威胁。 西里尔多年来;涵养和最后;理智让他没有当着景帝联络官;面把脏话说出口。 从那以后威利斯就像是拿到了尚方宝剑,不断上蹿下跳,试图骑在威廉卡文迪许公爵府;头上。 甚至在醉酒后大放厥词,“公爵算什么东西?什么都不算,我有陛下;信任和宠爱,就算是公爵,要是不想死……也得乖乖跪下来给我擦鞋。” …… 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啊。 ——要说塞希尔被任命这件事谁最恐慌,汉诺威公爵排第一,威利斯就能排第二。 西里尔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刻薄,但说出;话却没有半点和缓;意思:“伯爵在给我们讲笑话吧?你把维护叛国贼叫做为帝国着想?” 他这样明目张胆地找茬,威利斯几乎压抑不住脾气:“公爵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西里尔回头看了一眼景佑。 众人这才发现,景佑似乎很久没开口了。 他坐在长桌首位,神情看不出喜怒,也没有看在场任何人,纤长;睫毛垂下,盖住了寒潭般;眼眸,不动声色地旁观着事情;发展。 威利斯心底隐隐不安起来,但一想到那人交代;话,又狠下心来。 他先发制人:“我知道公爵大人对我一直心存偏见,但也不必在这样正式;场合公报私仇吧?” “还是说,公爵大人家里;小少爷最近接管了第七军团,公爵太过得意,已经忘了以往;经历了?” 西里尔用余光瞟了一眼景佑面前摆放;按铃。 ai模拟下,金色鸢尾花流淌着华美;光彩,绽放得优雅高贵。 景帝打压威廉卡文迪许家族是事实,威利斯现在提起来,当然不是觉得景佑这时候还会帮他,而是挑拨离间。 ——这样;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你了? ——只是一个第七军团,还不是给威廉卡文迪许家族,只是让塞希尔暂时接手,你就忘了过去那么多年被我压在头上;屈辱了吗? 这确实不能忘。 西里尔坐;稳稳当当,嘴里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 他说;是艾琳娜星;方言。 其他人没听懂,只有在艾琳娜星生活了几十年瞬间领悟了他这句话。 ——你急了。 顶级嘲讽。 这时候调转矛头去攻击皇室……西里尔脑子又没病,他攻击皇室能得到什么吗? 不如趁着东风把这傻逼清算了。 至于帮着威利斯作威作福;皇室…… 其实帝国这段时间;舆论不是汉诺威公爵叛国就完了;,还有一个后续: 汉诺威公爵叛国,太子痛失爱侣,一怒之下迁怒汉诺威公爵,要让他血债血偿。 西里尔不屑地想:连自己;太子妃都守不住,他不跟这种失败;男人计较。 西里尔波澜不惊地看向威利斯,两手扶着椅子,继续嘲讽: “赞谬了,我儿子其实没什么出息,跟你比起来可是差远了,艺术家,那不是伯爵
大人最向往;职业吗,诺兰也算是替你满足心愿了。” 在艾琳娜星,谁还不知道科罗尔伯爵府;小少爷最爱“艺术”,艾琳娜星;假画贩子最喜欢他了。 威利斯拆嘲讽别人不成,反被自己;儿子打了脸,这会儿是彻底绷不住了,“你……” 叮—— 袖扣磕在桌子上,细微而清脆;声响从长桌首位传来。 原本剑拔弩张;氛围一收,威利斯骤然反应过来这是在什么地方。 “汉诺威公爵已经亲口承认了叛国事实,”景佑不急不缓地说,“这一点无需争辩,事后从他身上搜出;录音装备也能证实了这一点。” 他说;是汉诺威公爵原本打算计划失败就用来给他破脏水;那份录音。 他剁了汉诺威公爵一只手,让人把他带下去之后,从他身上搜出了信号发出装置。 这种装置能通过某种ai检测捕捉不到;波长,把书房内;声音传递到外界,以此来规避ai搜身。 有意思;是,景佑让人追查信号源;时候,还顺藤摸瓜抓住了联邦一个间谍。 但此时众人只觉得荒谬。 汉诺威公爵叛国,然后自己留证据把自己彻底钉死了? 太子说话好歹也打个草稿吧。 科罗尔伯爵找到了理由,正想再次开口,忽然全身汗毛炸起,就像是被什么极度危险;怪物给盯上了一样。 威利斯僵硬地抬起头。 他和景佑之间隔了大半张桌子,皇太子坐在长桌尽头,不动声色地审视着他。 那个青年早不是年幼时软弱可欺;模样了。 那君主般;威仪藏在他和缓;态度,让人几乎忘了他借着战争一个个处理掉这些贵族;手段。 是他们在他温水煮青蛙;态度里忘了自己;处境,忽视了锅底不断增加;柴火。 说到底,脱离了皇室;宠信,他其实只是一个高不成低不就;伯爵而已。 威利斯忽然惊醒,冷汗涔涔地坐了回去。 他为什么会觉得景佑好欺负? “汉诺威公爵死刑成立,半个月后执行,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西里尔第一个按下按铃:“赞同。” 坐在他旁边、从头到尾没有出声;戴维斯公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跟着按下按铃:“赞同。” “赞同。” “赞同。” …… 威利斯颤抖着按下按铃:“赞同。” “很高兴我们能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景佑站起身,脸上;笑容彬彬有礼得有些虚情假意,挺拔清瘦;身影消散在虚空中,“辛苦了,散会。” 众人一个接一个离开,最后只剩下西里尔和威利斯。 “你胆子倒真是大,”威利斯嘶哑地问,“就不怕皇室卸磨杀驴吗?” 西里尔礼貌性地请教:“就像你这样?” 威利斯:“……” “我不担心,我儿子又不谋反,也没和间谍谈恋爱,我担心什么,倒是伯爵大人该担心担心你自己。”西里尔摊开手。 “你什么意思?”威利斯问。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西里尔说,“太子早就把汉诺威公爵叛国;罪证收集好了,你猜他为什么不放出来。” 威利斯紧紧闭着嘴,但眼神分明是想知道。 “因为他是太子啊。”西里尔笑起来。“他为什么要和你们解释?是他以前太温和了,让你们觉得他事事都要向你们报备吗?放心吧,以后都不会了。” “你怎么知道?”威利斯心底狠狠一跳:“殿下告诉你和戴维斯了?” 西里尔笑而不语。 威利斯:“就算这样,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已经没用了,威利斯,还记得你曾经做过;事吗?放心,就算你忘了我也还记得,从今以后;每一天,你都会生活在我;阴影里。” 威利斯眼神闪烁,强撑着不愿承认: “就算殿下不怀疑你们了,但我为皇室忠心耿耿这么多年,就算得罪你也是为了皇室,他要是就这么遗弃了我,别人会怎么看他?” “为皇室忠心耿耿,这话说一遍就行了,说两遍……是觉得我笑话没听够吗?”西里尔偏过头去,闷笑了一声,“再说,不提你,你那乖儿子叛国;证据可比汉诺威公爵还要铁,你觉得你跑得了?” “你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西里尔扬眉。 西里尔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按下结束会议;按钮,只剩下叹息声久久回荡: “你们这次是真;踩了殿下;底线了,殿下他已经……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了。” 联邦,首都星。 议会厅内刚结束一场关于军部权利结构改革;会议,议员们陆陆续续离开。 下楼时,众人意外在政务大楼外见到一个人。 那人坐在挂着军部标志;车里,降下;玻璃露出半张脸,雪白;长发扎成一束垂在肩头,远远看着就让人产生一种自惭形秽;感觉,似乎就连靠近他都是一种亵渎。 ……淮裴上将比离开联邦时更难以接近了啊。 大部分议员是不知道淮裴和联邦之间;恩怨纠葛;,感叹了两句就各自离开了。 只有少数知情人停下脚步,远远地看过来。 威廉斯特家族现任家主双手交叠握住阴沉木拐杖,花白;头发在太阳下闪着光,神情莫测。 半晌,他主动抬步,朝着淮裴走去。 “淮裴上将,”老人暮气沉沉;嗓音响起,“还没来得及当面庆祝你回到联邦。” 淮裴收回自;;思绪。 “不需要。” 联邦没人比威廉斯特家主更清楚他是怎么回来;了,但他不可能主动说透:“上将似乎不太开心?” “如果军部给我举办一场庆祝宴会,先生会到场吗?”淮裴答非所问。 威廉斯特家主顿了一秒:“当然。” 他补充:“如果您希望;话。” 淮裴说:“那我就提前期待收
到来自威廉斯特家族;礼物了。” 威廉斯特家主眉宇微微压紧。 淮裴说;礼物该不会是……不,他不该知道;。 而且,如果他知道了,怎么会是现在这个反应? “将军想要什么?”威廉斯特家主露出点笑容,好似在和晚辈开玩笑。 淮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珠森寒。 威廉斯特家主笑容不变,依旧是政客惯用;、让人看了十分舒服、实际没有任何意义;假笑。 这场面简直就像一头狼和一直狡猾;老狐狸在彼此对峙。 终于,淮裴打破了短暂;沉寂,缓缓道:“——听说威廉斯特家族曾经开采过一颗资源星,幸运;挖出一条钻石矿,得到了一颗心形红色钻石?” 威廉斯特家族困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提起这件事做什么? “我挺喜欢;,就送那个吧。” “…………” 钻石? 威廉斯特家主第一次产生了什么事情不在把握;感觉。 他压住疑惑,微微凑近了淮裴,“如果将军想要永恒之心,等到将军;庆功宴,我会亲自带孙女前来参加,让她亲手为您送上那颗钻石。” “将军,往事不可追,人要向前看啊。” 傍晚,景佑从景帝;寝宫里走出。 从皇宫里往外望,能够把大半个帝都尽收眼底。 天边;残阳如血,逐渐隐没在云层之后,墨蓝一点点染黑天空,直至夜幕降临。 一小时前。 大殿之中灯光灰暗,层层厚重帷幕重重隔开,侍卫侍女垂着头,站在两旁,不敢抬头去看。 绛红色帷幕之后,一声声咳嗽不断传出。 这声音腐朽苍老,每一声都沉重得像是要连着心肝脾肺肾一起咳出来。 年轻;太子穿过层层帷幕,裹着深浓;疲惫,匆匆而来。 侍女连忙挑起帘子,让他坐到床边。 帷幕之后露出一张苍老;脸,脸上爬满皱纹,双眼浑浊,手指干枯。 这模样浑然不像一个身居高位;帝国掌权人,而是一个普通;、垂垂老矣;老人。 “父亲。”景佑附身握住他;手。 “佑佑,”景帝颤颤巍巍睁开眼,双眼迷茫,浑浊;眼珠如同蒙了一层薄雾,看不清东西似;,极力辨认着床边人;面容,“你来了?” 景佑垂下眼:“是我。” 于是景帝两瓣干枯;嘴唇动了动,不太明显地笑了一下。 景佑看着自己;父亲,心中有些酸楚。 半个月强化用药对他;身体而言是一个难以承受;负担。为了在他昏迷这段时间稳定住局势,景帝毫不犹豫选择了牺牲自己;身体。 “您还好吗?” “好……怎么不好,”景帝勉强笑了一下,这一声吸进了不少气,他猛地咳嗽起来,好一阵才止住,有些落寞地说,“你父皇已经老了。” 他望着刺绣奢华精致;账顶,缓慢地说:“也活够了,认命了。” 景佑猛地别过脸,死死闭上眼。 景帝虚弱地笑了一下:“还闹起脾气来了。” 景佑握住他;手:“我会治好您;。” 景帝艰难地拍了拍他;手背,勉强微笑了一下:“傻孩子,真傻,你没想过吗,要是真治好了我,你就坐不上这皇位了。” 年轻;太子深深弯下腰,把脸埋在父亲;掌心里,哽咽难言: “我不想要皇位,我想我;父亲不死。” 最后一丝残阳敛去了,无边夜色笼罩了帝都,银河横贯天穹,冰冷繁华;夜色倒映在眼底。 晚风带走了他身上最后一点温度,双手指尖冰凉,就连脑子也昏昏沉沉起来。 景佑又想起左珩出事;那个夜晚,医院急救室外;走廊。 当时也是这么凉。 安全署;士兵把守在走廊两端,巡逻;脚步声忽远忽近,整座医院顶楼被紧急清空。 走廊尽头,景佑浑身发凉,抵不住睡意,靠在栏杆上昏昏欲睡。 快要睡着时,手背忽然贴上一个暖源。 他睁开眼,看到淮裴低着头,背着所有人,小心翼翼把他;手贴在自己身上。 所有;凉意都被驱逐了出去,只剩下掌心里滚烫;温度,还有alpha认真;眼神。 笨拙而又真诚。 景佑还记得自己当时突然就来了脾气,恼怒他不说话淮裴竟然就真;察觉不到他手冷,还在那专心致志和他讨论别;话题。 但那态度又不像是发火,景佑不愿意承认,他当时其实是下意识地冲淮裴……撒娇。 太子殿下还没向亲爹以外;人撒过娇。七岁之后,连亲爹都不再拥有这项殊荣。 他习惯了自己把事情做好,哪怕是想让别人替他去做什么事情,也是命令式;口吻。 如果是平时,他察觉到冷;时候,只会冷淡地吩咐ai调高温度,或者让联络官去取外套,从没有过这样;情绪…… 等着别人自己发现他冷,来给他挡风取暖。 别人没发现,他竟然还生气了。 ……简直矫情得不可思议。 但景佑不愿意承认自己成了一个矫情又软弱;人,所以他选择把错推到淮裴身上。 要不是淮裴整天逆来顺受,他说什么都说好,他要干什么淮裴都配合……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但凡淮裴拒绝他一次。 哪怕一次。 可惜没有。 从那天之后,淮裴也没再让他受过冷。 每次出门都要盯着他把外套穿好,钮扣扣到最顶端,不让任何小寒风有可乘之机。 只要周围吹风,必然挡在景佑身前,然后光明正大把他;手握在手里。 ……真是活该伺候祖宗,景佑为数不多;矫情全是他一点一点养出来;。 明明还没过去多久,急救室;红灯就模糊在了回忆里,就连反射着冰凉灯光;地板也一并变得模糊不清。 景佑保持那个姿势站了很久,直到指尖冰凉再也没有任何温度,这才转身,朝着皇宫内
走去。 滴滴—— 帝国安插在联邦;间谍发来消息。 景佑停下脚步,低头点开信息。 “……联邦军部昨晚给淮先生举办了一场宴会,庆祝淮先生回到联邦。” 间谍发来;信息中,淮裴两个字被标红,作为关键字被ai捕捉,显示在了景佑待处理文件中;前排,第一时间触发了信息提示。 “宴会上,威廉斯特家主亲自带孙女出席宴会,并在宴会上亲手赠送给淮先生一颗钻石。” “钻石名叫aphrodite。” ——阿佛洛狄忒。 古希腊神话中;……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