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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如此,这位首席反而更可怕了。
“若是这般说,我反对出兵也是出于公心。”单通海收敛心神,正色来告周遭,语气却缓和了不少。“也希望今日的兄弟们记住,没有大的军情变化,咱们强要改弦易辙,就是四十个人推翻了一个八十人的决议,帮中规矩还要不要了?”
“帮中定这些规矩终究是为了得胜!”李定也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做了回应。“胜不胜成不成才是定某些规矩合适不合适的道理!现在虽然没有大的军情变化,却有许多小的变化,累加在一切已经足以改观,胜算大增!如何不能决议改变战略开战?”
单通海微微一笑,终于将早就准备的关键言语说出了口:“事已至此,若不举手决议,反而可笑。我的意思在于,现在是推翻旧的全帮大会上的决议,总要有个限制……所以,在举手决议开战与否之前,要先取一个小决议,举手只看简单多少来定,是要一半人同意便可以小改大,还是三分之二的人同意才更改?而我个人以为,既是以小改大,最少要三分之二的人,也就是最少二十八人同意作战,方可有什么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戏码!当然,若是首席有自家想法,我这个龙头尊重首席,毕竟也是军中,是前线。”
说完,径直转回座中。
在场之人几乎人人愣住,被将了军的张行、李定不说,包括徐世英也都重新打量此人……勤勤恳恳的徐大郎万万没有想到,这单大郎还真靠着规矩做出了一点钳制张首席的作用……可惜,还是晚了,自家雄心一去不复返,也不能与这位老兄弟做联手了。
片刻后,李定立在那里,思索片刻,左右无法,也只能回去。
而雄伯南见状,只是微微蹙眉来言:“可还有人要说话?”
座中并无人理会。
雄伯南回头去看张行:“张首席怎么看?”
“单大郎言之有理。”张行想了一想,也无话可说。“前线不是不能相机决断,但既是临时以小改大,总要有个限制,也得有首席、龙头在场主持,就多举一轮手吧。”
雄伯南点头,立即来言:“既如此,大家不必耽误,觉得以小改大要三分之二的便举手,过半来定这一轮。”
说着,雄天王先行举手,张行也随之举手,周围人见状,多跟着举手,只有跟着李定来的武安军五六人未动,当日蒲台军成员房彦释未动罢了……就连刘黑,在左右打量了一下后,也随之举手。
“三十三手。”随着最后韩二郎认真思索后举手不动,等了片刻的雄伯南选择报数。“过了……现在举手决定是否改变计划主动开战,同意的举手,要有二十八手以上方可……大家不要犹豫。”
在虞常南与白有宾的注视下,一只又一只手被举起,李定本人和他麾下五人,外加房彦释是第一波;看了一眼自家老大哥的夏侯宁远第一个打头,牛达、贾越、翟谦、伍常在、刘黑、左才相、张善相等立场坚定的主战派第二波举手;然后是徐世英、王叔勇、张世昭、贾务根、韩二郎几人稍作思索,依次举手补充。
等到贾闰士最终在催促声中举手完成,在虞白二人明显失落的眼神中,雄天王也举起了手,然后宣告了结果:“二十二手,没有过。”
这是个很让人沮丧,也很让人不服气的结果。
但之前两次决议都没有露什么鳞爪的张首席此时反而严肃:“既是规矩就要遵守,这是大家公议的结果,我也要在此重发军令,除非前线有明确的军情变化,否则诸位回去还要恪守之前的军令,不得擅自发动集团式攻击,不得主动攻击对方主力军营与驻扎城镇,稽山那里的二十五个营更要按兵不动……全都速速回去!明日我也启程,往稽山而去督军。”
众人收敛心神,各自起身拱手行礼,然后议论纷纷而去。
李定本想留下,也只叹了口气便走,张行与雄伯南也都起身,看样子既是送人,也是准备往仙人洞去休息了。
倒是张世昭这个时候,估计休息妥当了,反而随意,居然主动来与虞常南、白有宾二人说话。
二人原本沮丧,见到这位主动过来,反而惊悚,就在堂上赶紧俯首。
“你二人似乎有些沮丧?”张世昭负着手明知故问。
“不敢。”白有宾本能否定。
“确实。”虞常南立即承认。
“无妨的。”张世昭笑道。“你们看老夫我,我也想打,但我就不沮丧,甚至有些高兴。”
白有宾与虞常南对视一眼,齐齐俯首来对:“请张公赐教。”
“道理很简单。”张世昭和和气气道。“一来,张首席以下,黜龙帮这些人能摒私论公,哪怕是装的,都极为难得,因为咱们是见惯了假公济私,乃至于公就是私的……而且我告诉你们,我在黜龙帮藏身三载,看了许久,就是想看张三郎这几位的虚实……恕老夫直言,只说张三郎与雄天王这两位,便是装,那也是装的滴水不漏,也足够我豁出来残生再赌一局了。所以,你们也应该感到高兴,因为这样的黜龙帮能走的更长远,你们也都有长远时间来做长远打算。”
虞白二人听到这里,到底是有些震动,毕竟,眼前之人对他们来说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保证书。
更不要说……
“更不要说,二来,便是今日稍有可惜,可本来也只是李四郎的一次躁动罢了,只是回到原本。”张世昭继续笑道。“而回到原本,前线局势还是可能发生变化的嘛,这谁又说的清呢?”
百余里外,涣口镇,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跟芒砀山不同,这里雨水更大一些,而且因为芒砀山聚义堂在悬崖上,此处却挨着涣水、淮水,所以居然蛙鸣不断。
镇中一处小楼内,浑身湿漉漉的王焯站起身来,来到窗前,准备将窗门关上。
“不必关窗。”坐在屋子角落里尝试用绳子修复一件蓑衣的牛督公出言喝止。“我在这里,除非也派来一个宗师,否则不会让人偷听出去的。”
王焯点点头,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去看对方手里的麻绳与蓑衣,而在旁边的余烩则明显陷入到了某种焦躁情绪中,只是攥着沾水的衣服眉头紧皱。
看了一会,王焯忽然开口:“督公,我记得你观想绳子这事是先帝要求的?”
“不错。”牛督公忽然放下手中蓑衣与麻绳,一时叹气。“不过应该是先帝的先帝了……总之,先帝的意思是,让我们做绳子,给大魏拴住一些东西……我这人笨,不晓得该拴些什么,有时候拴车,有时候拴船,有时候拴蓑衣;曹皇叔倒是聪明,知道是要栓人,却死的比我还快。”
话到这里,其人严肃向王焯来言:“小王、小余,我也劝你们不要太聪明!乱世之中,太聪明反而容易葬送局面!现在大魏到了这个份上,是他曹家人自绝的生路,咱们可以不管,可自家人呢?我身为督公,不能放任你们将他们断送给禁军!”
“督公!”余烩当场跺脚。“都说了,这不是聪明不聪明的事情,是要从咱们整体考虑,爷们一分为二,一半的人都说去北面好,不想去东都,另一半人不知道去哪里,那便该去北面才对!而督公你呢,你自观想是绳子,如今大魏又亡了,便该将自己与我们爷们所有人拴在一起才对!”
“余公公还不懂吗?”牛督公按着蓑衣来对:“老夫何时说不听大家的?老夫是因为事关重大,不敢轻易信你们两个聪明人罢了!若是两边爷们都说要去北面,我跟你们俩在这里自家撕扯什么?”
“只是这个局面,难道要我们当着禁军的面把人都聚在一起挨个问吗?还是请督公你北上去亲眼看一看?你不怕死,我还怕你一个人不清不楚的过去会被那紫面天王卷走了呢!”余烩都快急死了。“督公,明日咱们也要启程,得速速定计才对,最好是一日夜能跑到稽山后面的距离就脱身!”
牛督公沉默不语,明显也有些焦躁起来。
而这个时候,眯眼观察牛督公许久的王焯突然再行开口:“我倒有个折中的主意,可以大略证明爷们大家是想去北面的。”
“什么?”
“如何?”
“很简单,我这边两千个爷们十五个队将,再请督公你亲自从这边挑选二十个带头的爷们,咱们聚在一起,举个手,督公你算两手,其余一人一手,回东都的手多,我就随你们去东都,去北面的手多,就请督公你随我去稽山!”王焯果然给出了一个方案。“这个公平吧?可行吧?讲规矩吧?”
余公公当场愣住,而牛督公想了一想,居然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