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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三章 四野行(7)【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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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总管都是忠臣啊,跟野心膨胀的李府君不一样。”张行瞥了李四郎一眼,诚心感慨。“不过我说这个真不是我要做皇帝,而是南边最近起了个趣事,顺势联想而已……诸位知道那位圣人准备修丹阳宫的事吗?”

除了早已经知道的薛常雄,剩下几人俱皆目瞪口呆……这个不呆不行。

“这事直接引起了好几个严重后果。”张行继续言道。“一个是虞相公再不能作为,圣人自废心腹,实际上不能再与外朝沟通妥当,而且使得江都丧失了财力供应;另一个是禁军更加离心离德,之前禁军公然与我交易,杀降人、交还琅琊、赔财货收买我回军,固然是司马氏野心膨胀,内外隔绝,但也有禁军整体推波助澜之意;最后一个,便是诸位都能想到的,江南上下再也不能忍受了。”

这话听到一半,薛常雄便神色暗澹,冯无佚也怅然若失,李立跟罗术也有些不安,唯独李定一声不吭,一点颜色也没变。

“那是夏天的事情,我一回军,便与薛公讲了此事,也就是回军路上,周效尚举义阳平陆一带三郡抗魏,江东世族也都纷纷追上,希望我能与他们联结,帮他们在江东起事……不过,江东太远,陈斌与谢鸣鹤两位又都不愿意回去,也就不再理会。”张行继续来言。“结果到了秋日,江南还是起事了,江西江东湖南,除了吐万、鱼两位宗师驻扎的宣城、九江和白横元镇守的襄阳下方几郡外,几乎无郡不反……这时候便起了那件趣事,发生在长沙。”

话至此处,张首席居然嘴角微翘:“长沙有个县令,姓萧名辉,乃是南朝萧氏之后,梁朝武帝之曾孙,当地几个大豪起兵,须臾得兵数万,占了长沙全郡,为首者却不自安,便寻到了那个萧县令,推他为左龙头,自家做了右龙头。这还不算,占了长沙后,非但湖南几郡跟着反了,旁边江西更是早就反了,豫章、宜春、庐陵诸郡的世族、大豪、地方官,纷纷来寻萧辉,萧辉也不知道是畏惧白横元还是想摆脱傀儡身份,便干脆离了长沙往江西去,结果不过半月,便汇集七郡,萧龙头也变成了萧首席。”

“倒是比你轻松。”李定若有所思。

“还没完呢。”张行继续言道。“到了江西,原本就在江西江东往来的真火教义军也来寻他,要跟他搭伙,条件是立真火教为将来之国教,要封现任那位教主为护国真人领兵马大元帅,他便也应了,于是不过二三十日,其人尽得江东江西湖南十郡之地,然后自称梁公,分封护国真人领大元帅一位,左右丞相各一位,大将军、郡守数十,还遥尊了那位立千金柱的大宗师为太傅、护国大真人……接着,江南豪杰,北拊大江,南至南岭,西起洞庭,东到东海,纷纷向他称臣,昔日南朝局面居然隐隐有了六七分……而他称了梁公之后,还不忘与江北周效尚送信,说我这里不懂事,居然不称王,我不早日称王,如何能分封周效尚做个国公呢?想周效尚不必造反,也能做国公,造反了反而不能做,不免可笑,便要周效尚再归梁国,许诺黄国公之位。”

其余人似乎也明白为什么张首席要面露嘲讽了……一个自称国公的人许诺国公之位,再加上这个身份家世和地盘,称王称帝怕也就是马上的事情。

“这人真是走运。”罗术感慨万千。“就凭一个姓氏,十郡之地,一月之内平白送来,然后整个江南拜倒,难道萧氏真有南朝国运?”

“你若放陈斌去,说不得也有这个局面。”薛常雄面无表情道。“眼下局面,不就是西魏、东齐、南梁嘛,还是那帮子人,不过是你占了东齐,这萧辉占了南梁,如此而已。”

“南梁那帮人撑不住的,也成不了事。”李定倒是语出惊人。“当日杨斌在江南杀得人头滚滚,精华尽丧,如今地盘那么大,却只有真火教教主一个宗师,千金大宗师一心一意在治病救人上,未曾见他干涉一二世间……而且,南岭冯氏真的愿意弃了大好机会,继续做个附庸?更不要说,一群豪强、世族、道士、女冠、降臣、盗匪,殊无纪律,又无体系,那萧辉一个县令,无恩无威,看他行事似乎也无德无行,凭什么压得住下面?压得住便不免要杀伐,然后失了人心,压不住不免下面自相杀伐,掏空内里。只要三万精锐,四五成丹,顺江而下,足可扫平。”

“确实,李府君的能耐我是信的。”张行嗤笑。“七八日便吞两郡,区区十郡之地,也不过是四五十日,却不知道李府君何时并吞河北?”

所有人一起来看李定,李定面色则青红不定。

这就是他最尴尬的地方,他没想着去这么快就去吞赵郡的,但是赵郡的反应过于激烈了,他担心一旦错过这个机会就不能再取,结果就是连续吞并后,导致他丧失了太多政治信誉。

丧失就丧失了,可问题在于眼下他还是希望能够稳住局面,避免直接跟幽州、河间、黜龙帮开战,于是又不得不尽量付诸于外交,这就很尴尬了。

其他几人也都严肃,便要说话。

孰料,张行忽然又说回了江南的事情:“江南这个局面,既是大魏必亡之表现,其实也是大魏万一之幸理……因为这个时候,是那位圣人趁势北返的最后机会……禁军不反,其实就是等这位圣人碰壁到此时。”

众人齐齐一怔,然后神色各异,却又去看之前一直没吭声的冯无佚。

冯老头此时暗然一时,只是摇头:“恐怕很难了,越是如此,圣人越不会回来的……”

“我也是这般想的。”薛常雄也神色暗然下来。“知遇之恩,怕是此生难报了。”

“也跟我想的一样,但还是要多谢冯公给吃这颗定心丸,否则他真要回来,从淮西走一遭,你说我是去拦呢,还是不拦?”张行也坐在那里摊手以对。“就让他在江都多躺个一两年吧,最好是禁军想造反却忌惮几位宗师,一直耗下去,耗到一方烂掉为止。”

话至此处,张行看向了薛常雄:“薛公,你家长子是不是在江都?要不要写封信,或者派个儿子去接?我保证不做阻拦……须知道,眼下局势,留在江都,未必就能做忠臣,说不得被局势一裹,反而成了逆臣的。”

薛常雄看了看张行一眼,然后缓缓摇头:“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忠臣逆臣,他自己选就好,况且,他来到河北,也未必就能做成孝子。”

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而薛总管沉默片刻,却又继续说道:“我有时候也会想,若当日在沽水,圣人点的河北总管是其他人,我此时又会如何呢?难道真能解脱?怕也是辛苦维持。乱世如潮,个人各凭手中直刀立身吧,休要三心二意,瞻前顾后。”

其余几人依旧无声。

“我就没想过当日在沽水没杀张含,换一百次,也还是杀了那厮。”倒是张行缓缓摇头,却又看向李立。“李公子,听说你父亲身体不好?你是出了名的孝子,可有送他归关西老家养病的打算?”

李立缓缓摇头:“家父身强体壮,修为说不得还能再进一筹。”

罗术在旁微微撇嘴,乃是毫不掩饰,众人全都会意。

张行点点头,复又去看冯无佚:“冯公,外面人说你侄子当了黜龙贼,你又帮着我这个反贼做今日汇集河北诸侯的事,明白是已经准备做贼了,你又怎么看?”

“老夫问心无愧。”冯无佚恢复平静,认真做答。“若是留在江都,死就死了,当个忠臣便是,可既然阴差阳错早早回来,便该尽力于地方……你信里说的很对,今年整个北方旱灾摆在这里,一旦动大刀兵,年前还好,年后青黄不接的时候,是要出大事的,所以我才帮你。”

“不错,谁主动开启战端,谁就是天下之贼、河北之贼。”张行终于再度看向了李定。“我是真没想到,有些人利令智昏到这种地步,居然不如冯公一个退休荣养之人,此獠如何算得上是英雄?”

其他人,经历了许多打岔后,也终于精神微振,一起看向了李定。

李定微微眯眼,张口欲言,却又闭嘴。

“之所以开小会,就是要畅所欲言。”张行催促道。“今日湖畔亭中,只有四五人,我一个反贼都能坐在这里与诸位忠臣孝子谈天论地,你不过兼并了两个同僚,又有什么话不能说?”

“何必先听我说?”李定喟然道。“你张三郎号称江河首席,一句话出口,二十郡皆要肃然来听,此番会议,也是你实际上召集的,你意欲何为,何妨先说?”

“我能约束到的只是十郡之地,然后淮西稍能从大局干涉,如此而已……这也是打徐州耽搁的。”张行有一说一,顺势看向了罗术。“反倒是幽州,实打实的二十郡之地……”

“张首席不要玩笑,我们那二十郡加一起可有半个东境妥当?”罗术赶紧来笑。“张首席先说,我们且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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