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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来的路上,跟大家聊了一会儿,麦花就不怎么说话了,她开始担心起家里的陈金水来。
从早上出来到现在,整整一天了,也不知道金水哥吃馍馍时就点热水没,担心他嫌上厕所麻烦不敢喝水呀。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无聊不,会不会胡思乱想呀。心里难受不,三年了,自己从来没有过一整天不在家呀,就是种地时再忙也会抽空回家看他两回,安顿好他的吃喝起居呀…
终于到家了。
天都黑了。
一进大门看到屋里亮着灯,窗帘子拉了一半,麦花的心头就一暖。那一半没拉,是知道她怕黑,为了给天黑以后才回到家的她照光呢!那话咋说来着?不管怎么样,万家灯火,总有一盏灯是为你亮着的。情由境生,麦花此刻想起了之前书里看过的这句话。
她故意轻手轻脚的,悄么声的进屋,想看看她不在时陈金水的状态。推开门,屋里暖暖的,地上干干净净的。陈金水的轮椅摆在门后侧的炕沿边没有折叠起来,一看就是今天用过。麦花心里又觉一热,既欣慰又心疼,金水哥终于愿意使用轮椅了。
再看炕上,陈金水正靠着铺盖垛子坐着,手里拿着不知道哪一年从旧书摊淘回来的一本书,书的封皮都没有了。保温杯就放在左手边的窗台上,看样子并没有不喝水。
“金水哥,我回来了!”麦花朝着陈金水甜甜一笑。
“哦哦,回来咧。你看我这胡乱看个书还看呆了,都没有看见你回来。咋样,今天参观都顺利吧?”陈金水也自然地笑了一下,问道。
“挺好的,那剪花窑洞里面可太好看了,等我吃口饭,今天晚上我好好给你说说。你吃过晚饭了没金水哥?没吃的话我给咱马上做。”麦花说着,就挽起袖子准备开工。
“我吃过咧,煮了点苞谷珍,给你留了一碗。锅里还托着馍呢,你赶紧拿出来吃。”陈金水忙着说道。
“我估计你们肯定舍不得外面吃晚饭,你晚上得回来家吃,就哈好自己煮了,熬的锅底有点糊了,有糊气你将就些。你们回来路上时间也长,赶不急外边吃吧?”陈金水又说道。
“我今天中午生火没用木柴,特地给灶上搭了几块煤炭,就为的是你晚上回来省手(方言:指不用自己动手,吃现成的。)也能吃口热的。”
“你快拿出来。是不是还热着?”陈金水又催了一下麦花。
陈金水这一连声的,听得麦花心里一愣一愣的。虽然这几天两人把话说开了,但是这巨大的转变,还是让麦花一时难以适应。当然了,这么温暖的不适应,麦花心里其实是非常享受的,就像洗完的衣服被那烙铁熨烫过了一样舒展。
“好,好,我马上吃。”麦花高兴地说。
“先长呼两口气,你刚进屋,别把冷气压到肚子里。”回归为往年那个贴心的金水哥,仔细地叮咛着。
“嗯,嗯,呼~呼~”麦花听话地呼着气。然后狼吞虎咽地把一碗苞谷珍和两个馍馍吃完了。
饭后刷了碗,麦花照常把两人的铺盖铺好先让被窝暖着。就和金水都靠着炕头这边的墙坐着了。把一床薄毯子盖在两人看起来都是伸直的腿上之后,麦花怯怯地向陈金水挪了挪,靠陈金水近了些。
陈金水却猛然转过脸盯着麦花的眼睛看,眼神里盛满了温情。接着他两手手掌朝上,向麦花努力地伸了伸,同时还微笑着朝麦花扬了扬下巴,像是在央求,又像是在鼓励麦花。麦花心下了然,抿嘴一笑,便把自己的一双手放在了陈金水的大手上。
陈金水握着麦花的一双手,手上力道稍微紧了紧,又松了松,轻轻摩挲着,说:“不是要跟我好好的说说剪纸窑洞吗?来,这会子吃也吃饱了,盖也盖暖了,消消停停地好好说说吧。”
“金水哥,”麦花咬了咬嘴唇,眼珠在眼睛里慢慢地从一边眼角滑到另一边眼角,又转回中间,才慢悠悠地感叹:“剪纸窑洞,可太美了!太好看了!那库淑兰老师剪的剪花,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唱戏的断案的,娶亲的回娘家的,还有各种花啊树啊果啊枝枝叶叶的,要啥有啥,而且啥都比真的还好看。五彩斑斓,活灵活现,如梦如幻的…还有林大师的剪花,都是城市里的各种新奇的人物场景建筑啥的,不看都不知道咱社会现在都发展成这样先进了,看完我真觉得是开了眼见了世面啊…”
“哎呀呀,看来这今天这参观,真是太成功太圆满了。这一天算没白跑,看把我们麦花高兴的…”陈金水看麦花越说越快,满脸红光,看似激动,眼睛里却越来越有些空洞,就知道麦花这是遇到了啥心事在掩藏着。
“是啊,金水哥,真的没白去。要是你也能一起去就更好了…”说着,麦花眼睛里却泛起了泪花。
“麦花,麦花!”陈金水喊醒了好似进入梦游状态的麦花。
“麦花,你跟我说,你今天报名剪花培训班了吗?是不是遇到了啥别的事情?”
夫妻同心。陈金水一这么问,麦花两行泪就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别哭!有啥事情跟哥慢慢说。哥就算帮不了你别的,他只要是有人敢看不起你小瞧你,哥就算坐着轮椅,也要去县城里给你讨回公道!”陈金水使劲紧了紧手里握着的麦花的手。
“不是的,金水哥,你想哪里去了!”麦花都被陈金水的话说得哭笑不得。
“剪花培训,我已经报上名登记了。我今天还在剪纸窑洞的体验处剪了端午大公鸡呢。林大师都看到了,还夸了我剪得好,说我很有天赋。”麦花道。
“那不是挺好吗,那你哭啥?我看你那泪水,可不像是高兴的泪水。”陈金水继续追问。
“是…是林大师,她说想收我做徒弟,我怕做徒弟一时出不了头…再说咱家现在这情况,我…我就没答应她。”麦花吞吞吐吐地低声说。
“林大师要收你做徒弟!”陈金水激动地放开了麦花的手,双手重重地放在了麦花的肩膀上,还使劲儿摇晃了两下。
“嗯,我虽然拒绝了,但林大师说让我再多考虑考虑,也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先不着急做决定。”麦花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