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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过后,小郡主悠悠地说道:“照你说来,挞鲁的命,果然不是为你所害了。被你所害的,倒是张梦阳那个小子了。”
“不错,当然可以这么说。当时我举着那块大石,居高临下地朝那小子的后背上一下狠砸,你想想那力道可得有多猛恶?那小子被我砸了一下之后,当时便禁受不住,一口黑血猛喷了出来。
说来也怪,挞鲁被他喷了一脸的黑血之后,仿佛被人施了巫术一般,当时便抽搐起来,片刻之后就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
这小子可当真邪门儿,他虽不是萨满巫师,身上却也真的有一些鬼门道儿。本来是他受了重伤,挞鲁揪住他的衣领左右开弓地给了他两个嘴巴,最后反倒凭了一口血,把挞鲁给喷死了,真是奇哉怪也!”
小郡主冷冷地道:“原来是你两个合起伙儿来欺负张梦阳呀!说起来你们俩人也真够无耻的,他都已经伤得那么重了,居然还揪起衣领来打他的嘴巴。”
萧麽撒呵呵地笑道:“我的郡主娘娘,你心疼了不是?当初听到挞鲁死讯得时候儿,虽然你满脸的吃惊,可却决然没有此刻的这般动容。
只是听到那小子挨了两巴掌,就令你如此芳心见怜,挞鲁咱们仨可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对挞鲁,可从来没见你这么关心过。”
小郡主怒道:“老九,你这家伙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两个合起伙儿欺负他一个,心里为他鸣不平而已,怎么就是心疼他了?”
“被我说中了心事,郡主就恼羞成怒了不是?我老九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洞彻心扉的眼光,倒也还自信是有一些的。尤其是对我所心爱的女孩子,就更是如此了。”
小郡主冷哼了一声说:“你要是真有这个本事,也还算你有点儿能耐,可惜却是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罢了。”
“莺珠,你不要老对我这个态度还不好?你是咱契丹人中最美的花朵,咱大辽国有的是能征善战、英俊潇洒的凤子龙孙,哪一个不比张梦阳那条汉狗强?那家伙,实在是不值得你如此错爱。”
“请你不要老把这个那个的比做是狗,咱契丹人中的狗东西,难道比汉人的还少了?你倒放眼看看那些投靠了金人,为金人东征西杀流血卖命的狗东西里,既有姓耶律的,也有姓萧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大辽哪里会沦落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张梦阳心想,小郡主并不直接应答老九的问话,却把话题又给他扯得远了,这是不是等于是在回答,我张梦阳是值得她如此错爱的?
可他随即又自轻自贱起来,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自忖道:“呸,你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家错爱了?也不撒泡尿来照照你的那副德行。老九说得原也不假,和那些世袭罔替的凤子龙孙比起来,你张梦阳可不就是一个乞丐一样的狗东西么。”
萧麽撒的声音又响起来:“我知道,我说张梦阳那个小子你心中不乐意,那小子对你,或许还算忠心。可是,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那小子此刻应该已经是九死一生了。”
小郡主半天没有答话。
萧麽撒也是半天没有说话。
张梦阳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内心里不禁然地有一丝焦急。本来还打算再等一等,可一颗心实在是放心不下,便把手托住箱盖,微微地向上抬,眼睛透过箱盖下的缝隙朝外张望。
只见小郡主背对着老九,一张俏脸上写满了不屑。萧麽撒的表情则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把手搓了搓,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张梦阳看到了这副情景,一颗悬着的心也便放了下来,悄悄地又把箱盖掩上了。眼前一黑,便又回到了刚才那一片淡雅清香的世界里。
“张梦阳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吧?”终于,老九萧麽撒开口问道。
“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么?那怎还会有什么消息传来。”
萧麽撒讪讪地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想他当时伤得那么重,在那方圆几百里之内,也不见得能找到个郎中,可挞鲁死在他的手上,他又绝不敢回到营中求救,所以我才断定他九死一生了。
可是,当天晚上,我与朝中的文武大臣、夷离毕院(辽国的刑狱断案机关)的左右夷离毕以及敞史、掌狱等人赶到了张梦阳杀人现场之时,却只见到乔买驴和挞鲁的尸首。张梦阳的尸首,却是怎么找都没找到。
到了第二天天色大亮之时,皇上又加派了人手四处搜寻,可在方圆几十里之内,根本找不到他的任何踪迹。考虑到他身受那样的重伤,根本不可能走得太远。夷离毕院也就没有再扩大搜寻范围。
又考虑到这草原大漠交替之处,常有狼群出没,众人都猜测那小子拖着重伤疲惫的身子,可能已被狼叼了去,说不定早就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一些儿了呢。郡主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萧麽撒本意是要拿张梦阳的死来刺伤小郡主,好使她绝了对张梦阳的念想,可小郡主早知道张梦阳安然无恙,何况此时他就躲在自己的衣箱里,萧麽撒的话又怎能伤得到她?
见小郡主还是不理他,萧麽撒甚觉无趣。没话找话地说道:“张梦阳那条……哦,张梦阳兄弟如果平安无恙的话,怕是早就该从燕京回来了吧?郡主不妨给我说句实话,梦阳兄弟是否已经回到了你的营中?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声张。”
小郡主黛眉一挑:“你是怀疑我把他藏起来了么?”
“呵呵呵,郡主如果真把他藏起来的话,我倒是放心了。如果不把他藏好,任由他随处乱走的话,不仅于他个人绝无好处,就是于咱们卫王府,也是大大的不利。
所以,我只是想劝劝郡主,假如梦阳兄弟真的回来的话,可千万得让他深居简出,小心在意才是。”
听萧麽撒如此说,小郡主心中一动,还以为张梦阳归来的消息已被他知晓了,美目之中不易觉察地掠过了一丝忧虑,但随即镇定下来,芳心暗忖:
“老九这么说,是果真知道他已经回来了,还是毫无根据的试探?张梦阳那小子天黑之后才刚刚赶到青冢寨,而且一到此地就直接奔我寻来,论理,绝无被让人知道的可能。我且试老九一试,看他的这番话到底有无根据。”
“老九啊老九,你如果没话说了,就给我远远地滚开好不好?你明知道张梦阳那小子被你害得重伤毙命,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别说他再也回不来了,就算他回来了,也是一个无所依傍的孤魂野鬼而已。”
萧麽撒笑道:“放心吧我的郡主,他怎么着都不会是孤魂野鬼的,连年征战,在这草原的边缘上,不知有多少官民死在金兵的屠刀之下,金兵死在我们刀下的,也很是不少。
这么多的鬼魂聚在一起,那得是何等的热闹啊,恐怕比燕京城都还要热闹几分呢,梦阳兄弟又怎会是孤魂野鬼?至不济,也还有挞鲁的鬼魂与他做伴儿呢不是?
他们哥儿两个生前,可都跟我一个德行,一门心思都只拴在你一人的身上。他们两个做了游魂野鬼,怕也会经常地光顾到郡主你这里来的吧。”
小郡主深吸了口气,然后说道:“你用不着在这里吓我。他们两个的鬼魂,只会纠缠住杀害他们的人不放,我这里么,他们倒是从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