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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噩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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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只要他跑得足够快,那些前尘往事就都追不上他,就能老老实实的尘封在这长鞭之下,来日若是兴之所至突然忆起那些个刀尖抹血的红尘旧梦,那也无所谓了。就像睡醒时满身挥之不去的冰凉,他总会习惯。

从鸠关起身后天昏地暗的疾行了小半个月,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的到了琅中。聂府披素,棺椁已到一天了。

聂昂大哭着扑向灵堂,撵在后面的何子鱼被门槛狠狠绊了一跤,温舒一把将人拽起,她脸色有些憔悴,噙着泪将人拽走。

“你娘提着剑等你呢——”

这句话像是警告又像是跟他串供似的,何子鱼浮叶般被舅娘拽着,温舒说完,觉得自己必得做点什么才能激起大姑子的慈母之心,于是边走就边朝这外甥大声数落起来。

“梁州还在魏国那摆着,你去跟你舅舅守筠州,又把筠州丢了,还好意思回来?!”

那边跪着的聂乌微微侧目,她腰间别着一把剑,温舒把少年丢到堂前,叫:“拿鞭子来,我今儿个要好好教训你!”

她一边等鞭子一边朝聂乌瞥去,做贼心虚的收回目光,聂乌就静静的看她卖力的张罗呼喝,只见这娇小的弟媳一会儿手叉腰疾言厉色朝刚回来的两个浪子呵斥,一会儿讨好似的来顺顺自己的虎须,面面俱到,人仰马翻,没多久就弄出了一身大汗。

这鸡飞狗走的弟媳喘了口气,缓了缓把眼睛一睁,恶声恶气的问:“鞭子怎的还不来?!”

她老早就跟下人们串通过了,这鞭子自然也就总呈不上来,色厉内荏的咆哮完,又瞪向何子鱼,清了清嗓子。

“你今年十七岁马上十八的人了,怎么瘦得跟小狗似的?”

何子鱼被舅娘吭哧吭哧的提跪到棺材前。

“别以为磕破膝盖就不跪了,如今可没人会惯着你了!”呵斥完又讨巧的看向聂乌,体贴道:“阿姐,对这孽障就不能手软,我今儿个把他脚砍了,省得他乱跑惹事。”

聂乌把腰间的剑递去:“动手吧。”

温舒捧着手爪子眨了眨眼:“……”

聂昂见状就跟点了火/药桶似的,要跟姐姐叫嚷,被温舒拱了一肘子,他就又跪了回去。

温舒恶声恶气朝何子鱼叫道:“你可都听见啦?”

何子鱼呆呆跪着,温舒干咳一声,撸起袖子,她撸得认真,把些许褶皱抚了又抚,将这些小褶痕伺候半天,终于虎躯一震,将剑提起来掂量掂量。

只见她皱了皱眉,高深莫测的并起二指冲剑身慢慢一划,不知道这拖泥带水的比划中被她悟出了什么门道,她啧啧一叹,摇头晃脑。

“这样好的宝剑,用在这小畜生身上实在可惜。”

聂昂跟老婆是穿一条裤子的,经过温舒这一番鸡飞狗跳的开场,他抹了把泪,冲聂乌嚷道:“你别太过了,他可不只是你儿子,今儿个我在这,你休想动他一根毫毛!”

这小弟叫上瘾了,见姐姐没吭声,他就受到了莫大的激励,一时间情难自禁的继续跟她叫起板来:“都怪你这天杀的杀才,他在京都待得好好的,非要送去北镇,他一个奶娃子冲进那十万大军的时候,你倒是一点都不心疼!”

聂乌深知这马后炮小弟就算不占理也能闹个天翻地覆的尿性,懒得跟他多费唇舌,简洁明了的终止了这场家宅不宁的聒噪:“我没打算杀他。”

温舒愣了一下,跟夫君对视一眼,袖子顺风顺水的垮下。

“不早说……”她把剑小心轻放的送回去,摸着鼻子讪讪道,“来奔丧带什么剑啊,真是,孩子都被你吓成狗了。”

聂乌没再开腔了,往火盆里添纸。亲友登门吊唁,聂昂和温舒穿了孝衣在旁边接待。

就听门口传来一声男子的长哭,这声音一路嚷到灵堂都没歇下。只见这嚎丧的人一身藏青锦衣,身材颀长消瘦,皮肤病态的白,像是没见过天日。

聂昂脸色一变,对方径直奔了过来,在棺前嚎了三声。

“我爹与大司马无亲无故,不必做子孙泣。”

张权索然无味的收了尾音:“老将军盖世虎将,他人或未可知,有情者正在我辈。”

聂昂冷笑,对方嚎过之后也没给人添乱,自己抬脚滚了。聂乌把剑丢给儿子。

何子鱼木疙瘩似的捧着剑,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娘亲。

“那观云台想必你有所耳闻,”聂乌半边脸被火焰照得发红,半边脸青白得没血色,忽明忽暗间像是有股病气,她往火盆里添了添纸,“方才那人便是张权,给你的剑,是怕你哪天被人抓去时,连自裁的武器都找不到。”

何子鱼把剑别在腰间:“是。”

聂府外,张权上了牛车,车中人笑问道:“如何?”

张权眯着眼睛回味那堂上的惊鸿一瞥,就觉得纸上的画像谬之千里,悠然一笑。

“朗照如九天皓月,明眸若秋水远滨,虽粗头乱服而好,有此玉树在侧,旁人皆是蒹葭毛狗。”

何子鱼在琅中待到聂驰的棺椁入葬,第二天就和聂昂带了五十个亲卫,一路杀到东海。

季氏早猜到两人会上门,族中的青壮年全聚集起来,怕不够用,又雇了百来个打手,将家主罩得牢牢实实。

一行人来到季宅时那大门竟豁然洞开着,仿佛怕他们不进去似的。聂昂和外甥面色古怪的带着亲卫进了门,就见前方院子里乌泱泱一大群人高高低低的摆开,约莫三百来号。

这三百号人气势浩然的睨着他们,中间放着把太师椅,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悠然坐在其中,便是季无恙老爹了。

聂昂寒声道:“季无恙毒杀我父,冤有头债有主,我今日只找季老头子,其他人速速离去!”

那椅上的老儿不急不慢的开了腔,他声音有点细,慢吞吞说起话来就跟装腔作势似的:“贤侄,你父亲与我多年的交情,尔欲杀我?”

聂昂睚眦欲裂:“老狗!你真是越活越不要脸,我爹都被你那孽子杀了,你还有脸跟我提交情?所恨不能将季无恙碎尸万段,便让你血债血还!”

他这幅样子不像开玩笑的,但对面人多势众,人家也不怕。

季老头唱完,他小儿子接腔了:“你爹和我兄长都没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叫嚷了,快快回去吧,别闹得大家难看。”

何子鱼见那些个人竟好像占了理似的,他不由得愣了一下,脸上缓缓爬出一个微笑:“那就是都不让开了?”

“小孩,你家祖辈跟季家可是姻亲,回家把族谱背过再来吧。”

何子鱼拿长戟在地上点了点:“再问一遍,你们打算护着这老儿?”

季氏大惊失色:“太失礼了,怎么能这样叫长辈?!”

“好吧,”何子鱼看了舅舅一眼,随即向那乌集的人群说道:“那就都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