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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隐蔽的山谷之中,蛰伏着至今仍然有着反叛之心的,尚未融入羽国生活的南湘的数十个氏族。
自然,这里并不温暖和富足,靠元朗元大人的俸禄养活这么多人也并不现实,他们大多依赖打猎——成年男子尚能维持生计,而剩余的老少妇孺则只能靠着接济,在不知何时就会变得恶劣的环境中生活。
沈冶疲惫地半垂着眼,他刚安排好巡逻的事宜,又帮助着在营地中支起新的圆顶帐篷,这种事只要是有机会,他向来事无巨细地亲力亲为。
“殿下!”
有人拿来些个大的野果,还是新鲜的。
“给孩子吧。”沈冶摇头。
那人抿了抿唇,垂着脑袋没答话,为首的将领看出他的心思,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对沈冶道:“殿下不妨拿着吧?现今不比冬时,食物并不紧缺,种下的麦子也快收成了,大家伙都高兴呢。”
沈冶仍是摇头,微微蹙眉道:“等不到收成的时候了。”
此处的位置封御君是清楚的,现在只是还没到时候,他们必须趁着封御君行动之前转移营地。
“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沈冶开口道,“七日后,你们便开始动身。顺着溪流,往南边走,不出五日便能到坪洲,到时自有人会接应你们。”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皆是一惊,不禁面面相觑。
“殿下……”将领迟疑着,还是开口,“我们在此处驻扎了三年,要在短时间内转移并非易事。何况……”
瞥到不远处的身影,他干裂的唇抿了一下,“莫说是五日,只怕三日都……”
沈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外出采摘野菜的妇女孩童归来了,其间有个又瘦又小的孩子看见了沈冶眼睛一亮,脱离队伍跑到了沈冶面前,“殿下!你看!”
他只堪堪能到沈冶腰间,指尖夹杂着泥沙,仰着头举起篮子,高兴地朝沈冶展示自己的成果。
沈冶认出了他。
他的父亲曾是自己幼时的侍卫,在两年前死于寒潮。
沈冶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他便又奋力提着自己的篮子,蹦蹦跳跳地归队去了。
“此事绝无商量可能。”沈冶转头,斩钉截铁道,“懦弱只会让更多人牺牲,周岩,不过才过了十余年,你便已经忘记南宁曾流淌过的血液了吗?”
“末将不敢。”周岩垂首,“只是,殿下此番决策实在武断。末将曾向先帝承诺过会誓死守护南湘,是因着殿下才苟活至今,因此,末将绝不想看到殿下因一念之差做出追悔莫及之选择。”
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逾越了。
“可先帝已经死了。”沈冶警告他,“你从前也是这样弹劾母后的?说她武断?你当真以为母后做那些事只为了自己的野心?”
——
沈冶的记忆,始于一根戒尺。
“如此浅显的文章,竟过了半日还未背下?”身着华服的女子微微抬手,戒尺便重重落在他的手心。
沈冶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冶儿,你是储君,是南湘未来的王。为君者,读书治学不过基本,是以要明辨是非,增智寡过,惟贤惟德,方能服于人。”
比起性格温吞的王,南湘的王后严格而雷厉风行,她仗着宠爱与显赫的身世参知政事,自小便让沈冶在议事堂旁听,并要他在听罢后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不过,有人认可她的存在,自然便会有人心生不满。
周岩便是其中一个。
——
“任何人做事都是为了野心。”
“你效忠于先帝也是为了野心?”
“可我们过去的失败已然成为事实。”周岩道,“所以,您至少该学着避开错误。”
“她错了吗?”沈冶反问他道,“不,周岩,错的是你和你所效忠的懦弱的帝王。我的母后唯一犯过的错误,便是放任那人软弱无能的统治,让他躺在王座上酒池肉林,最后将整个南湘拱手让人。”
不远处溪流汩汩,周岩一时失语。
“你大可以像元朗一样,凭着自己前朝的资历妄图左右我,但你要知道,我之所以容忍他,是因为他沾了母后的光。”沈冶的声音盖过了溪流,“我从未有一日忘记逝者流过的血液,我会让南湘迎来又一春。”
周岩看向沈冶,他们的太子是个多么坚定而强悍的人,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王后身边见到这位小太子的时候——即便被戒尺抽打的双手红肿,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也从未显出过一丝暗淡。
“末将明白。”周岩以服从的姿态道。
他与他的父母不同,终将引领着南湘走向另一条更为宽广的道路。
——
和皇兄没谈拢,便被赶了出来。
封御清心情不佳,叼着嘴里的狗尾巴草在街上胡乱逛着,想找些乐子,然而将整个街市从头逛到尾,也没能看到有趣的玩意。
直到转过拐角——
“身患绝症、家破人亡?!何其荒谬!你这穷酸道士,竟敢在小爷面前装神弄鬼?实乃不知天高地厚!”男子面红耳赤地大声呵斥着,伸手揪住了对面人的衣领。
是算卦的?
封御清默不作声地站定,等着瞧瞧看事情会如何发展。
那道士的斗笠被掀翻在地,露出一张俊美的脸来,他生得剑眉星目,皮肤白里透红,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只是同他身上所穿的破破烂烂的暗红色衣袍实在不搭。
他笑起来,却不像是在笑,而更像是把笑这副神态惟妙惟肖地刻画在脸上。
“既然施主您不满意,不妨再抽一次如何?”年轻道士任由自己的衣领被揪着,将签筒举起来。
‘啪嗒’一声,一根签子掉在了地上。
封御清站的远,看不清楚,只听那道士淡淡道:“是上上签呢,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