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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下午,谢芷兰的外公裴崇富到达长安城南门,早有家将通知过了,谢家几乎全家出动,连妾室杨茜雅、萱雅都一同来接,谢芷兰更是欢呼雀跃的站在路旁焦急的盼望着。说起裴崇富,那可真是具有传奇色彩的一代儒商,裴家最开始还算是颇有家资,后来经营不善,到他这一代,因为不为族人所容,被赶出了家。父母病逝居然连祖坟都不得葬,后来带着女儿行商,路过二龙山,恰逢谢广利做山大王,财货被抢了个干净,随身携带的侍从也全部被拿下了。谢广利本着越货不杀人的原则,愿意放他们下山。结果那些侍从大多不愿意了,裴老爷要是依旧有钱,大家还愿意跟随,这都被劫光了,还有几个人愿意跟着,最后只有五个随从愿意跟他下山。这个时候裴崇富来了个骚操作,他把女儿抵押给二龙山,换取货物售卖,卖完回来赎回女儿。原来他见二龙山纪律严明,不像一般山寨,因此放手赌了一把,再说只有几个随从保护着女儿再去奔波很可能会遭遇不测,毕竟世道真的不太平。当时大业境内狼烟四起,各路诸侯起兵造反,经商正是风险最大、利润最高的时期。最后凭借那批用女儿抵押得来的货物,裴崇富算是彻底翻过身了,只是等他回到二龙山赎女儿的时候,女儿已经和谢广利情投意合了。裴崇富气不打一处来,本来自己一手好算盘,既安顿了女儿,保证了女儿的安全,又赚取了财富,结果却是一不小心掌上明珠被人偷了,他还没处说理去。所以说赌博有风险,赚钱要谨慎。
眼见悔之晚矣,裴崇富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女婿,并且从此以二龙山为根基开始了经营,后来谢广利救了太上皇周渊全家、又救了太宗皇帝一次,裴崇富算是搭上了快车,大周的军队打到哪儿,他的商业版图就铺到哪儿,时至今日,恒泰丰已经是大周境内最大的商号了。按说裴崇富早就可以退休了,只是由于一直没有好的接班人,裴崇富又喜欢经商的感觉,所以一直在奔波,如今已经年近七十,才算是彻底要稳定下来。
终于,他的马车到了,前面跑着八匹马,马上的家将都是披坚执锐的,皇权特许,羽林卫护送,这可是每年给皇室四层分红换来的便利,妥妥的皇商,大周境内到哪儿官府都得给点面子。后面便是镖局押送的货物,到城门口,父女相见,各自热泪盈眶,春节都是老爷子一个人在成都过的,外面再好,终究不如家。寒暄之后,谢芷兰和谢明道坐上老爷子的马车,回了谢府。
在马车上,裴崇富将谢芷兰昏迷的事情问了个详细,谢明道将他爹如何被定国公韩国公他们收拾的经历也说了一遍。老爷子见外孙女的确无恙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最后还是说道:“我知道你们不需要,但是我也早早的给你准备了,在你出生之前,我便买了八个婴儿,送到峨眉山定静师太那里,让他们学习武艺,这次回来,我便把她们都带回来了,以后不管去哪儿,你身边至少要跟上两个死侍才行。”谢芷兰听罢,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他知道外公是把对她母亲的爱全部延续到她这儿了,拉住外公的手说:“外公不必担忧,我不是给你写信说过了,就韦冠捷那种货色,两个都不是我的对手,别忘了我爹爹和大哥都是咱大周朝数一数二的将军。”说到这,突然想起了杜舜华,如果收下这几个人,不正好有人可以用了,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裴老爷子听罢说道:“兰儿,你和你娘小时候真像,都犟,外公老了,现在的念头就剩下儿女安康了。你还小,很多高门大院里面的污糟事被你娘拦在院外了,你都没有见识过,外公给你还准备了两个使女,等你将来出嫁了一并带着,至少能保证你将来在婆家不吃亏。”
对于谢芷兰来说,这种来自于长辈的关怀一直都在,只是以前浑然不在意,如今重活一次,这种温暖的感觉,真的让他很珍惜。所以,谢芷兰把人全部收下了,毕竟是用人之际。
外公来了之后,谢芷兰的生活就丰富多了,每天吃过晚饭都会陪外公聊上半个时辰的天,什么天南海北的奇闻异事,大周境内各地的小吃与美食外公那是如数家珍,陪外公聊天永远都不会乏味,那些妖魔鬼怪的故事上辈子都听过了,这辈子再听还是觉得阴风阵阵,毛骨悚然,欲罢不能,真是又菜又爱玩的典型。
到了四月十七,韦冠捷自尽于大理寺监牢,谢芷兰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沉默了很久。谢明道给她说了韦冠捷的一切不法事,简直是罄竹难书,按说是死有余辜的,只是这个死和她扯上了关系,上辈子她和关西侯府没有任何交集,甚至韦冠捷这个人她听都没有听过,这种变化代表着什么,以后会带来什么,她很想知道。
这两天,谢芷兰接受了外公的馈赠,见过了那八位侍女,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据说手底下是有真功夫的,峨眉绵掌,可能上阵杀敌不行,贴身护卫绝对是高手。八位侍女分别是夏晴、夏莲、雁沛、雁月、菊晶、菊蓉、桐萍、桐玉。收下侍女之后,谢芷兰找到杜舜英告诉她,可以安排两个侍女去杜舜华身边贴身保护。杜舜英见了要被派过去的夏晴和夏莲,感觉两个小姑娘柔柔弱弱的,不相信有什么本领能保护大姐。谢芷兰也想看看她们的功夫,就让她们露上一手瞧瞧,夏晴拿出一个核桃,放在院子里的缸里,核桃飘在水上,夏晴轻描淡写的一掌下去,缸里如同燃放了爆竹,一股子水花像喷泉一样冲出来一丈多高。再看那个核桃,确是完整无缺。杜舜英撇撇嘴道:“我就说吧,和我差不多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真功夫,连个核桃都打不烂。”夏莲听了,从水里拿出核桃,用手轻轻一捏,核桃便碎了,核桃里面的果仁如齑粉一般落下。杜舜英嘴巴张的都能塞进去一个核桃了。开心的带两姐妹回去,当天就找个借口把人给大姐送去了。
杜舜英比较单纯,也是杜家和谢家关系一直很好,所以这两个侍女她毫不犹豫的就愿意带走了,在夏晴和夏莲被带走以前,谢芷兰给她们两个详细交代了一番,让他们两个必须日夜分班,贴身保护,平日里不可以让人看出她们的功夫,只需要在紧要的时候出手就行。把她们姐妹派过去,谢芷兰心里轻松了不少。
与此同时,她还让外公调来几个经常往川藏贩卖茶盐的掌柜,他还记得,三哥说过,英国公的主帅大帐被夜里偷袭,先是输了一仗,英国公被召唤回朝,安成侯被任命为新的主帅。正面打了一仗,赢了。前锋营准备去追击,安成侯王君集不允,谢君羡为了给英国公争口气,私自带兵追击,本来带兵追击很顺利,斩首二千余人,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大部分人突然头疼恶心,呕吐不止,有的人脸色涨红,呼吸不畅。此时吐蕃士兵反攻回来,好多人此时已经坠下了马,在马上的战士赶紧骑马往山下跑。回到山下的时候,有的在马上摇摇欲坠没有战斗力被追杀而死,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行了,前锋营几乎死伤殆尽。事后安成侯说是吐蕃是天神祝福的地方,不应该贸然攻打,应该以和谈为主并且请求朝廷对谢君羡治罪。当年的战争后来是朝廷派人和谈,和谈的结果是派公主和亲。和亲的成文公主到了吐蕃的布达拉宫不到两年就病逝了。对于当年的三哥战败,五哥谢君佑最后复盘的时候很肯定的说军中必有奸细,偷袭粮草、偷袭兵营都有可能,但是偷袭帅营并且能直奔目标,没有奸细做内应绝对做不到,对此,谢芷兰深以为然。事关三哥的仕途,谢芷兰自然也是十分上心,因此想找几个往高原行商的商旅打探一下。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四月二十,终南山谢家别苑的管事的来说山里的花开了,家主有闲可以去别苑赏景。因此谢芷兰和小姐妹约好,月末休假去别苑赏景,其实谢芷兰还想去清风观问问清风道长,韦冠捷的事情对她来说是好还是坏,以后此类事情到底该如何应对。
四月二十四,二哥从北疆回来了,先是给外公磕了头,外公把他骂了一顿,说是他母亲那么多有点没有学到,就学会他爹的榆木脑袋和迂腐了。后来又去给父母磕了头,谢芷兰见到二哥就想哭,二哥刚过而立之年啊,居然头发已经有很多白了,饱经风霜的脸上怎么洗也洗不掉的皱纹、黑斑,还有刀疤,嘴巴撇了又撇还是没有忍住,想着前世里二哥二个多月之后的郁郁而终,终于扑在二哥怀里大哭了一场。
以往二哥每年回来一趟,都会给她做一个月的牛马,二哥的嘴巴很神奇,放一片树叶到嘴巴里,就能吹出来很好听的曲子,二哥的手也很巧,拿一把大刀就能把木头或者冰块雕刻出花,二哥的精力也很旺盛,不会像娘一样总是累,会换着花样陪他玩一个月,怎么都不会腻。二哥也很正义,只要二哥回京,长安城里那些那些大小的纨绔二代,还有那些地痞流氓都会收敛很多,因为二哥以前做太子侍卫长得时候最喜欢收拾的就是那些纨绔二代。谢芷兰有时候就想不明白,像二哥这么优秀的男人,为什么要那么悲苦的过完那一生,好在她现在可以尽全力去帮助二哥改变。
谢君尧的返家,还带来了一个好处就是关西侯府派来的探子不见了,外公派人来说的时候,谢芷兰才知道,外公回来就安排人盯着了。谢君尧的威慑力由此可见一斑。四月二十五,谢家很热闹,媒婆是一个接一个的来,都是公爷、侯爷、各镇将军派人来提亲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谢家儿子不允许纳妾,无论嫡子还是庶子都只能娶一个妻子,简直是全天下女子都做梦都想找的夫婿。谢君尧又是一员勇将,据说他把军功都分给了兄弟们,现在的镇北军很多低级的校尉、游击将军见了他都叫二哥,不称将军。说媒的很多,世家的小姐,王公贵族的千金,和往年一样,谢君尧还是一个都不答应,全部拒绝,这让谢裴氏是又气又心疼,一天下来,嘴角起了一圈的水泡。
晚间,谢家老三谢君羡回来了,一家子大团圆,老夫人这才稍稍宽慰了些。老夫人这些年没少去道观烧香寺庙拜佛,求得就是这两个儿子的姻缘,同龄人早已经是孩子满地跑的年纪了,就这两个儿子,一个为情所困终身不娶,一个是吊儿郎当看破爱情,反而还叫着‘突厥不灭,何以家为!’。其他武将世家有一个这样的后代就能保家族富贵,谢家倒好,三个嫡子都有大将之才,三子谢君羡有帅才,这句话还是太宗皇帝说的。这么优秀的儿子,执拗起来也是最让老母亲头疼的,谢芷兰却很开心。结不结婚的都是她的哥哥,血亲的哥哥,家宴上,借着酒劲,谢君羡说道:“谢君豪,我告诉你,也就是你是大哥,你要不是大哥,我腿给你打断你信不信,你敢打昏我妹子。”
谢君尧说道:“要不是大哥,哪轮到你动手,我早就拍他板砖了。”
大嫂郑采薇说道:“你们兄弟两个就别袒护着妹妹了,你大哥也是内疚了很久,还被爹爹和程叔叔给揍了好几顿。”
谢广利也说到:“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也不用说大话,真打起来你们谁都不是对手。”
外公和娘亲看着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画面,笑容都没有断过,谢芷兰看着父亲母亲和家人,内心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杨茜雅、萱雅两位姨娘满眼羡慕,谢裴氏道:“二位妹妹,君弘、君祐无意沙场,只想做个文臣,还得再读几年书,等过年的时候一起回来,咱们就可以过个大团圆的年了。”
晚上,谢芷兰回忆着今天这其乐融融的画面,内心压抑不住的幸福和恐慌,上辈子直到他二哥去世,就没有团圆过。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真的是什么都换不来的,什么皇帝,什么爱情,都不重要。如果这辈子真的可以有其他的选择,辜负了周元毅也就辜负了,至少此刻她只想守护着家人。她在想明天家里会多热闹,明天啊,大概媒婆都够不上资格来家里了,至少也得是三品将军的夫人或者有爵位的诰命夫人来提亲,谢家嫡出二郎三郎,都是三品的武将了,还都没有娶亲,相貌端正人品好,哪里都比周元毅强上一百倍。谢芷兰不由得又想起了周元毅,其实重生之后,她有闲暇就会想他,那个无耻的好色的轻佻的小贼,似乎早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占据了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