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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疼,脑子像是被劈裂了,谢芷兰想睁开眼睛,眼皮有千斤重,只听见母亲的哭闹声“兰儿……你要是死了娘也不活了”,父亲说“呸呸”。怎么似乎还听到侄子的声音,大侄子谢明道是大哥谢君豪的大儿子,比她还要大两岁,小时候她是谢明道的跟屁虫,大侄子是他的小跟班,感情不同于一般姑侄。也是了,都已经过了头七了,怎么也得安葬了吧。
谢芷兰想着,突然听到母亲的怒吼“你这个杀千刀的逆子,居然对你妹妹都能下此毒手”然后就听见“啪……啪……”的声音,好奇的谢芷兰睁开了眼睛,“呀,姑姑醒了,姑姑醒了……”,谢明道喊着。
谢芷兰此时还是懵的,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十九了啊,侄子都已经大婚了,留起了短胡,自己还嘲笑侄子的胡子丑来的,怎么会是一个少年。她疑惑间只见谢母一个箭步跳了过来,抱着她说道:“娘的心肝儿,你可吓死娘了。”说着就对儿子谢君豪道:“你个逆子,你妹妹醒了你还不赶紧去请御医过来看看,你还跪着干什,老太婆我还没死呢,平时没见你这么老实,没一点眼力见。”
谢君豪赤裸着上身,后背一片红白,踉跄着冲出妹妹闺房的正厅,大声喊着“快请曹医官,快请曹医官!”,不多时进来一个女医官,满头青灰色的头发,慈眉善目的,伸手给谢芷兰把脉,片刻后说道:“谢夫人,不用担忧了,令嫒已经无碍了。”谢母赶紧双手合十念道“无量天尊,阿弥陀佛,谢谢诸天神佛。来人啊,谢过曹医官。”有下人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上面是一些糕点,下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排银元宝。让曹医官看过之后合上盒子,曹医官告辞出来。
此刻谢芷兰的脑子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她想起来了她十二岁的一件往事,那天大哥刚从北境战场归来,圣旨说他忠勇,敢于任事,武艺高强,在出征突厥的过程中立了大功,皇帝赏赐给他一匹御马,那匹白马很是神骏,据说跑起来踏雪无痕,因此被陛下取名雪无痕。自幼习武的谢芷兰想要大哥那匹雪无痕,大侄子出了个馊主意,说是让她和大哥比武,就用雪无痕做赌注,反正大哥肯定不敢用力。
谢君豪不愿意和她比武,就说雪无痕太高大,你一个小姑娘爬都爬不上去,万一驾驭不了,伤了自己就不好了。谢芷兰很生气的说道“大哥你要是不和我比,我就告诉娘你欺负我”。旁边的大侄子谢明道也跟着起哄,“爹你完蛋了,姑姑要是告你状,爷爷非把你的腿打断。”谢君豪无奈,只得和她比了一下,谁知道一个挑,一个砸,一马槊便将原主砸倒在地,直接昏迷了过去。
这下闯了大祸了,这三天定国公和谢君豪较量十数次了,从拳脚功夫到刀枪棍棒都没有落下,韩国公、徐国公这两个妹妹的干爹也来过两趟,赐教了一些拳脚功夫,然后谢家好大儿就鼻青脸肿了。
谢芷兰回忆着前生的最后一幕,还在隐隐作痛的脑袋里很是茫然,自己在昏迷中到底经历了什么?难道是那道闪电送自己回来的?究竟是自己在昏迷中做了一个梦,还是自己从七年后回来了?谢母拉住她的手喃喃的说道:“乖女儿啊,明天陪娘去清风观还愿去,你还记得三天前你陪娘去清风观给三清老爷上香的时候么?那个略显猥琐的老道,他不是给了咱一块宝石,说是能守护神魂,让你用抹额吊在印堂,你看,宝石碎了。”
谢母说着拿出来了一个紫色的抹额,那抹额为粉色,是谢母亲手缝制的,中间位置本来镶了一块宝石,说是宝石,其实那块石头摸上去温润如玉,材质上一点都不像石头。她还记得那个猥琐的老道,长得贼眉鼠眼的,脸色黑黄黑黄的,稀疏的山羊胡,没有一点仙风道骨的得道模样,反而有点像市井街头的小贩。
那日谢母听韩国公夫人程崔氏说去清风观求姻缘极为灵验,谢母就忍不住了,非要拉女儿一起去给二哥求个好姻缘,就在山门口,遇到了那个老道,那老道见了谢夫人倒还算正常,见了谢芷兰就眼神呆滞,然后眉开眼笑,非要拉住谢夫人给谢芷兰算命,算命就算吧,等谢夫人把谢芷兰的生辰八字报上之后,老道实掐指算了半天,然后搓着牙花子,揪着山羊胡,把为数不多的胡须又揪断了几根。老妇人等的不耐烦了就问“敢问仙长,我女儿福禄如何?姻缘如何?”
那道人纠结半天说道:“老妇人,实不相瞒,令爱天庭饱满,命数贵不可言,姻缘自有天定,你不必过多忧虑,只是你女儿命中有一劫,恐难度过。”
谢芷兰年方十二,听到这老道这样说,俏脸含霜,杏眼圆瞪的说道:“娘亲休要听这老道胡言乱语,他就是想要你荷包里的银子,接下来他就该给你说了,让你花钱给我买个平安符、护身符之类的……”
谢芷兰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老道打断了,那老道说道:“你这小丫头倒是挺伶牙俐齿,只是你想错了,我们道门不是佛门,真的是只见有缘人,我这里有一块宝石,你用它做一个扶额贴在印堂上,自可滋养神魂,令你头脑清醒。”老道说完从腰中万福袋里倒出一个石头递给了谢芷兰。
谢芷兰疑惑的接过,那石头并不冰冷,反而觉得暖暖的,质地不像石头,谢芷兰连忙说道“小女子莽撞了,还请道长不要怪罪。”
正说话间,从山上跑下来一个小道士,气喘吁吁的说道“观主,你又下山胡闹了。”谢母听到小道士这么说连忙说道:“老身早就听闻这清风观上有一个神仙,一直无缘得见,原来是清风仙长当面,我这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那清风道人打了个稽首说道:“老道我今日一早卜了一卦,知道有贵人前来,特来相迎,施主如不嫌弃,老道带你们上山。”
虽然已经暮春时节了,这终南山上还是得穿厚衣,谢芷兰握住那块石头,和母亲一同在那道人身后上了山。那日本就是母亲为了二哥的姻缘而来,二哥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因痴恋梁国公长女而迟迟没有娶妻,这几年母亲是把长安城周边的道观寺庙拜了个遍,因此听闻程崔氏说这道观灵验,一大早就着人赶马车来了,直到快午时了才到,给三清老爷上了香,和那观主聊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去,距离今日,也不过是才过了四日,此间才四日,梦里已经七年了。
谢芷兰想的入了神,谢母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这次别任性,清风道长可是交代过了,天尊玉碎,救世人出,你命里的这一劫自有这块仙石给你挡了,仙石如果碎了,一定让我们再去一趟,这次你可不要胡闹了,你昏迷了三天,御医来了好几拨都找不到原因,都说你身体无碍,可是你就是不醒,都把娘急死了,你爹把你大哥都抽了好几顿,你大嫂还不让你大哥进门,你大哥白天来你这院里挨揍,晚上在书房睡硬板凳,这下好了,你终于醒了,一定是三清老爷保佑,明天一早你就陪娘一起再去一趟清风观,好好给三清老爷磕个头……”
谢芷兰就这么看着娘亲絮絮叨叨的说着,虽然娘亲已经五十多岁了,因为心态好,保养的好,白头发都很少,看起来很年轻,她握住谢夫人的手,心里不由的想着,本来以为已经死了,一觉醒来,娘亲就在床头,真好。想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出来。谢夫人看到大惊失色的道:“兰儿,你可是有哪儿不舒服,不要吓娘啊?”
谢芷兰抱住老妇人说道:“没有不舒服,一切都挺好的,你看我都有劲了”说着紧紧的抱住了老妇人接着说道“娘,我只是做了个噩梦,吓住了,今晚上我要和娘一起睡。”老妇人用手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轻轻的拍着道“如玉,你去给老爷说一下,今天晚上我和小姐一起睡了,让他爱去哪儿睡去哪儿睡去。”自从谢公爷纳了两个前朝公主做小妾,谢夫人偶尔就会这么刺一下他。大丫鬟如玉听到夫人这么说,抿嘴跑出去传话了。
不多时,谢广利手扯着谢君豪的耳朵走了进来,“兰儿,你可是醒了,明道已经给爹说了,不就是一匹马,爹做主,给你了,让这个孽障教你骑马,教不好他这辈子也别骑了。”再次看着威武的父亲,谢芷兰的眼睛立时又湿润了,父亲的身躯还是那么伟岸,一点都没有老态,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了,精神矍铄。谢芷兰知道,今年初夏,梁国公的长女暴病而亡,一个月后,二哥杀了袁韬后在大理寺监牢郁郁而终,爹和娘老年丧子,精神受到严重的摧残。现在一切都还好,一切应该都可以挽回。
谢广利看到女儿又要哭,一巴掌拍在谢君豪头上说道“看你把你妹欺负的,看见你都吓哭了,小兔崽子,你要是给我哄不好,皮给你扒了。”
谢君豪连忙坐到床边说道“好妹妹,我真不是有心的,你看咱爹给我打的”说着转过身,只见他背上一道红一道白,红白相间十几道,可见谢公爷是真打了的,让谢芷兰看了后背接着说道“这还不算,你再看看我这脸”只见脸上左眼黑紫黑紫的,看起来格外像秦岭山里面猎户抓到的食铁兽。“噗呲”一声,谢芷兰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说道“不怪大哥,是我不小心,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我也不是这么不济事啊。”
谢广利连忙说道“你别给这个畜生开脱,他是谁,他可是太宗皇帝陛下亲封的大周朝第一武将,他的力道那是你一个小姑娘承受的住的,没脑子的东西”,说着一脚踢上去了。谢君豪龇牙咧嘴的不敢出声。谢芷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说道“好了爹,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夜已深了,让大哥回去睡吧,我想让爹和娘陪我吃个宵夜。”
谢广利说“听见没,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碍眼了!”谢君豪如蒙大赦,对谢芷兰挤眉弄眼的出去了。
第二天,天刚亮,谢夫人便把谢芷兰叫了起来,等出发时,天已经大亮了,街上的摊贩已经开始了叫卖,新出炉的肉包子,滚烫的羊肉汤,各种方言不绝于耳,这就是大长安,人口足足有一百多万呢。听着喧闹的声音,谢芷兰不由得嘴角微笑起来,人生能再来一次的感觉,真好。
肉夹馍的香味让谢芷兰忍不住的叫停了马车,车夫于二是一个腿有残疾的老兵,一瘸一拐的买回了四个肉夹馍,谢芷兰和谢夫人坐在马车里一人吃了一个,丫鬟如玉、如琳各吃了一个。或许是这三天没有好好休息过,刚出了长安地界,谢夫人便歪在马车里睡去,谢芷兰看着熟睡的娘亲,感觉空气里都是温馨的味道。
国公夫人出行,当然不能只有一辆马车,前面奔跑着六匹骏马,后面跟着六匹骏马,在长安城里走不快,出了长安城才稍微快了一些。过了正午才到终南山脚下,谢夫人说下午上山对三清老爷不敬,明天一早沐浴更衣再去给三清老爷磕头吧。因此在终南山下谢家别苑休息一晚,第二天从别苑出发到清风观。
巧的是,清风道长已经在山门等着了,下了马车,谢夫人看到等在山门的清风道人说道:“人们都说道长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最能未卜先知,这次我是真的信了。”
清风道长说道:“那都是以讹传讹罢了,没有夫人说的这么玄乎,老道未曾远迎,还望定国公夫人恕罪。”
谢夫人连忙道:“仙长不必多礼,这里没有什么国公夫人,老太婆我只是三清老爷的一个信徒,当日你说,天尊玉碎,救世人出,不曾想这才几天,玉就碎了,因此老太婆我想再来向您讨个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