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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其余三营兵马已经主动出击,只剩下中营突兀的暴露在外,位置也靠近南边,正是冲锋而来的鞑子骑兵冲来的方向。
马昂大声嘶吼下令:“结阵,结阵,弓箭手放箭。传令各营回撤,各营回撤。”
兵士们慌忙就地结阵,周围各营步兵中的一部分也连忙往回靠拢。中营的盾牌手和弓箭手火铳手刚刚摆好架势,南边的鞑子骑兵已经冲到了近前。
此时此刻,马昂才发现对方的数量是多么的庞大。那是数量起码五六千的鞑子骑兵大军,铺天盖地,如潮水奔涌而来,夹杂和雪雾和清晨的冷风横扫而过。
明军弓箭手开始放箭,箭支密集射出,鞑子骑兵纷纷中箭,中箭的骑兵连人带马在雪地上翻滚滑行,血光在雪雾之中飞溅。场面一片混乱。
但箭支无法阻止鞑子骑兵奔袭的脚步,也无法影响他们冲锋的速度,他们高举弯刀,口中荷荷有声的吼叫着,头上的乱辫黄发飞舞着。他们身上穿着的只是简陋的皮甲,身上除了一柄弯刀一柄长弓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累赘。许多人的马上甚至没有马鞍,只是垫了一层毛皮而已。
但正因为他们没有过多的累赘,没有沉重的甲胄和马鞍,他们冲锋起来才更加的快捷。在雪地上犹如水面上飞掠的飞鱼,马儿的四蹄仿佛不沾地一般腾云驾雾。
中营弓箭手只来得及射出两轮箭,百余名火铳手只来得及射出一轮火铳。在射杀和轰翻了鞑子两百余骑之后,鞑子骑兵的马蹄踏上了中营明军士兵的头顶。
仿佛是汹涌的潮水撞上堤坝一般,在战线交接的一刹那,一阵轰然声响。人群仿佛荡漾出一圈巨大的涟漪,一层血色的波纹瞬间在黑白色的战线上展现。如千万朵鲜艳瑰丽的花朵盛放开来。
空中飞溅的血液,断掉的手掌,旋飞的头颅,伤口喷出的血花,马蹄踩踏的变形的脸。握着兵刃刺入血肉之中青筋暴露的手。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这是杀戮和死亡的一刻。在这一瞬间,便有数百条生命逝去。那些扭曲痛苦的脸,那些已经黯淡下去的眼神,那些委顿的身体。生命在此刻犹如草芥。
数百条生命一瞬间逝去,尸体迅速被马蹄和兵士的脚踩踏在冰冷的雪水污泥之中。
不管你是什么人。父母疼爱唏嘘的儿子,妻妾心中的丈夫,孩儿眼中伟岸的父亲,朋友心目中的挚友,在这一刻,都无区别。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鞑靼人骑兵的冲锋之凶猛,边镇将士们虽然多年与之交战,但还没有真正的领略过。特别是在雪原之上,大队骑兵一往无前的冲锋,那绝对是一场噩梦。
他们无视任何阻挡和障碍,无视生死,凶猛冲锋,毫无半点惧怕和退缩。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也给人一种毅然决然踏进去的感觉。
更何况,这里没有任何能够阻挡他们的地形。
骑兵的洪流在一瞬间便将明军的临时盾牌和弓箭手组成的防线撕扯成碎片,剩下的便是策马冲杀,肆无忌惮。
马昂眼看着前方鲜血翻涌,刀光闪烁之间人头残肢飞上天空的情形,整个人浑身发冷。周围的士兵根本来不及回来帮忙,自己一个营的兵马是根本挡不住的。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若是此刻立刻往后逃,倒是能够脱离战场,脱离凶神恶煞一般的鞑子,性命无忧。但是惨败是一定的。中营恐怕要全部断送。
在骑兵面前,步兵一旦撤退,便等同于任人宰割。自己这三万兵马恐怕得全军覆没。若是那样的话,自己逃得性命又如何?还不是个死?
与其如此,还逃什么?也许这便是自己的命运,也许这便是自己的归宿。如果归宿一定是死的话,自己怎也不能被人称之为临阵怯战的胆小鬼。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那也不是完全靠着钻营,也是流血作战,脑袋别在裤腰上的。
“总兵大人,末将和骑兵队亲卫队护着您后撤。鞑子骑兵凶狠,前面挡不住,这里不安全,后撤和其余三营合兵,或可保全。”身旁亲卫千户秦大同策马而来,大声说道。
他的身旁集结了中营六百多名亲卫骑兵,以及亲卫亲兵数百人。
马昂把脸一沉,冷声喝道:“撤?往哪里撤?我们没有退路,只有和鞑子死战一条路。都给我听着,但有言撤退者,军法从事。”
马昂伸手将悬挂在马鞍旁的长枪抄在手中,单手整了整头盔,将长枪向着激战正酣的交战之处斜斜一指。高声吼叫起来。
“我等边军,生为报国,死为杀敌。兄弟们,给老子杀!报效大明,尽忠为国的机会到了。杀!”
马昂的大吼声回荡在空中,他一催马,已然策马冲了出去。众将士愣了片刻,尽皆为马昂的勇气所感染,秦大同高举长刀,厉声吼道:“杀!”
众骑兵和亲卫发出震天怒吼:“杀!”
在马昂的率领下,千余骑兵和步兵从后方冲向前方,直扑向正疯狂屠杀明军士兵的鞑子骑兵。大明士兵们本来已经人心惶惶,鞑子骑兵太过凶猛,杀人如切菜,根本不是敌手,如何能与之为敌?他们已经惊恐到快要崩溃了。
但此刻,总兵大人亲自冲锋,顿时鼓舞了他们的士气。众士兵鼓起勇气,发出震天的喊杀之声,发起了一波反扑。
马昂摔进数百骑兵突入战场右侧薄弱处,那里已经被鞑子骑兵冲的七零八落。右侧的两个千人队已经被打散,一队鞑子骑兵正踩着遍地的尸体冲杀过来。
马昂的骑兵便正好堵住了这个缺口,和对面正面相对,挡住了前方一队鞑子骑兵的去路。双方在一瞬间便冲到一处,开始了一场混战。
马昂当然不是吃素的,若无真功夫,他也达不到今日的高度,那也是战场上厮杀拼出来的佼佼者。但见他冲入鞑子骑兵之中,手中长枪舞动如轮,长枪起落之间,数名鞑子骑兵被他或挑或扫或刺接连落马。
前方两名鞑子骑兵迎面冲来,一人手持弯刀,一人手持铁骨朵横眉怒目发出怪叫之声。马昂冷笑一声,长枪刺出。那名手持铁骨朵的鞑子士兵挥兵刃格挡,马昂手腕一抖,枪尖挽了半圆的枪花,完美避开对手的格挡,噗的一声扎入对方胸膛。
那名鞑子大叫一声,双手竟然抓住了长枪枪杆不放。马昂甩动枪头,将其挑起在空中,朝着地面砸去。那士兵长声惨呼,摔落地面,气绝身亡。但于此同时,旁边那名手持弯刀的鞑子骑兵乘着这空档的机会已经欺近马昂身旁。手中弯刀迅捷无比的朝着马昂的肩膀劈砍下来。
马昂回抢不及,突然左脚从马镫中抽出,照着那鞑子胸口便是一脚。那鞑子被踹飞在空中,马昂长枪回转,在对方尚在空中时一枪将他穿个了通透。
周围传来大声的喝彩声,那是身边的骑兵和亲卫们目睹了总兵大人的神威发出来的由衷的喝彩。总兵大人虽然平时又暴躁又好色,经常骂骂咧咧。但是那可是有真本事的。这种时候,他的勇武极大的鼓舞了士气。
马昂得意洋洋,横枪于胸,哈哈大笑。
此刻,一名鞑子策马冲到了他的面前,他手中的兵刃是一柄丈许长的狼牙铁棒。黑魆魆的棒头倒刺上挂满了淋漓的血肉。
马昂不假思索的一枪刺出,对方挥舞狼牙棒当头砸来,竟然根本不理马昂这一枪。马昂一愣,对方装扮寻常,不过是个寻常的鞑子小兵而已,自己怎肯跟他两败俱伤。于是长枪回转,横过头顶格挡。
“当”的一声响。马昂只觉得双臂酸麻,长枪差点脱手。他完全没料到对方这个人的臂力如此之强。
正惊愕间,对方发出哈哈大笑之声:“好汉子,还没有人能够挡我这一棒,果然明朝将领也并非全是脓包。不过,很可惜,今日你们全部都要死在这里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