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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张延龄告辞家中妻儿出发。一行人微服低调出城,沿着官道直奔往南。
一日快马加鞭,傍晚时分抵达京畿北直隶所辖的最南端霸州府所辖之地。当晚,宿于霸州城中悦来客栈之中。
那客栈倒也是霸州城中一处不错的客栈,只是空空荡荡,没有几位客人住店。掌柜的见张延龄等人到来,殷勤备至。张延龄等人只是要了普通的客房,掌柜的却安排了几间上房给张延龄居住。
大概是见张延龄衣着华贵,伴当彪悍,知道张延龄不是寻常百姓。再者上房反正也空着,不如让人住住,沾沾人气。
一行人奔行一天有些疲惫,晚上喝了些酒倒头便睡。到半夜时分,张延龄被客栈外的嘈杂之声惊醒了。爬起身来,听得外边喧闹无比,吵嚷不休,还其中夹杂着喝骂哭喊之声,甚是有些奇怪。这半夜三更的,霸州城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张延龄本不想理会,陈式一却敲响了张延龄的房门,在窗口探头探脑。张延龄知道他想瞧瞧发生了什么,自己却也有些好奇,被吵醒之后也没了睡意,于是便爬起身来带着陈式一往客栈前院去。
客栈大堂里,掌柜的见张延龄等人出来,忙上前询问。
张延龄道:“外边闹哄哄的出了什么事么?又哭又闹的,吵得人睡不着。”
那掌柜忙行礼道:“对不住客官,吵嚷了你们了。那是霸州卫官军进城,从客栈门口经过。几位隐忍片刻,很快便消停了。”
张延龄问道:“霸州卫的官军?这大半夜的出入城池作甚?有战事么?”
那掌柜的苦笑道:“客官,您问这么多作甚?官府的事情,小老儿怎知道?您几位好生安歇便是,也不关咱们的事儿是不是?”
陈式一喝道:“怎么说话呢?问问怎么了?问都不许问么?”
掌柜的吓了一跳,挠头不语。
张延龄侧耳听了片刻,皱眉道:“不对啊,有妇孺哭嚎之声,这怎是朝廷兵马?该不会是有盗匪作恶吧。”
陈式一等人闻言忙道:“确实像,那可了不得。得去瞧瞧。岂能容盗匪横行。”
几人拔腿便往客栈前院跑,掌柜的哭丧着脸叫道:“几位客官,小老儿求求你们了。可莫要毁了小老儿这客栈好么?小老儿一家老小指望着这客栈养活呢。外边也不是什么盗匪,确实是霸州卫兵马。那些哭喊叫嚷的都是老百姓罢了。”
张延龄一愣停下脚步,转身道:“百姓?”
陈式一道:“老掌柜,你胡说什么呢?官兵抓老百姓作甚?”
那掌柜的咬咬牙道:“罢了,便跟几位说了便是。那些都是逃出去的百姓。被兵马从各处抓捕回来了。这些百姓都是往京城方向去逃难要饭的。霸州卫的官兵天天出去抓捕,每天晚上抓回来一批。其中有女子和孩儿,自然是吵闹嚎啕了。”
张延龄心中一动,走回来道:“掌柜的,他们抓逃难的老百姓,是不是因为老百姓们不肯耕种?抓他们回去种田?”
那掌柜愕然道:“你怎知道?”
张延龄道:“那便是我说对了。是不是这些百姓种地也养不活自己,所以逃出去逃难要饭。地方上的官兵便到处抓他们回来?”
那掌柜更是惊愕,呆呆道:“这位客官,你怎么都知道?您不是说从京城来的么?怎知我霸州的情形?”
张延龄微微点头,问道:“掌柜的,情形是不是已经很严重了?你适才说,每天都有人被抓回来,那岂不是到处都在逃跑?”
掌柜的叹道:“十之七八都要逃难了。种地的反而饿肚子,还要养马交税。卖儿卖女也不成啊。官府还逼着人种地,想逃走还给抓回来,逼着去种地。哎,这是什么世道啊。听说不光是咱们霸州,河间府、保定府、真定府那边都是一样。百姓们不光逃,还有的去当响马当土匪。简直乱了套了。您瞧瞧我这客栈,霸州独一号的好所在,以前都是客人满满当当。现在可好,不死不活的吊着。咱们霸州可是天子脚下,北直隶之地啊。怎会变成这样了?这可怎么了得。”
张延龄皱眉听着这一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自上次从赵州经过,两个月过去了。河北之地的情形显然变得更糟糕了。霸州属于北直隶京畿所属,现在也如此了。情形显然正在恶化。
自己的西山庄园的野狗岭收留的一批流民便是从霸州逃过去的,当时自己还没太在意。现在看来,一切都对上了。
霸州所在之地在河北各府和京城之间,百姓们要流离的方向便只能是京城方向。因为如果往南边逃,河间府保定府真定府都是实行田亩改革试点的地方,流民是肯定要被抓起来的。
但是他们往京城跑,却是更加忌讳的事情。为了不让京城中的朝廷官员知道这混乱的情形,地方上定也布置了天罗地网进行抓捕。
怪不得来之前的路上有不少官兵游弋,张延龄等人骑马从官道走,路上便遇到了数处关卡。好在张延龄那帮人只管查往京城去的,却不管从京城来的。再说见张延龄等人衣着光鲜,又是从京城来的,也没敢刁难,问了几句便放行了。
这里的情形如此严重,但在京城数月时间,张延龄却没听到半点风声。可见这里的消息是严严实实的被封锁了。
张延龄想:刘瑾不可能不知道情况如此严重,但显然,他是铁了心要继续下去,派兵马抓捕百姓不许他们去往京城暴露这一切。这厮难道不怕出乱子么?
“老爷……这事儿……咱们要不要管一管?”陈式一见张延龄皱眉沉思,于是低声道。
张延龄苦笑道:“管个屁。如何管?回去睡觉。明儿一早,咱们还要赶路呢。睡觉睡觉。”
陈式一楞了楞,只得带着人跟着张延龄回房歇息。掌柜的也松了口气,生恐这十几名客人出去闹出事来连累了他。
这一夜,张延龄久久没有睡着,脑海里老是回荡着那些哭喊之声。但是张延龄不得不装作无事发生,因为他已经将情形如实禀报给了朱厚照了。朱厚照若是愿意过问的话,这些事会得到解决。他若根本不打算过问的话,自己也没招。也许不闹出些纰漏来,他也不会警醒。
眼下自己还是照着原计划去办事的好。这世上的事情太多,自己也只能做自己能做的,管自己能管的。自己可还没有什么都能管的地步。
次日一早,众人离开客栈启程,结账的时候多给了掌柜的一两银子,掌柜的千恩万谢。同时也告诉张延龄等人,若要南下,万不要从二十里外的文安县走,最好绕道而行。因为据说文安县最近响马闹得厉害。
陈式一等一干人等自然是不以为然,不过张延龄却听进去了。原本文安县是必经之道,张延龄却下令往东绕行。这让陈式一等人都很意外。侯爷居然真的怕惹麻烦。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出霸州境内,张延龄选择了从河间府南下。因为从河间府穿行是最快抵达山东地界的距离。张延龄这么做是想早日离开河北诸府,这里恐怕实在不太平。
一路上快马加鞭,沿途遇到好几拨流民和追捕的官兵。本来河北之地地平广阔,这种时节,当时稻米成熟的季节,应该是万里金黄的场面的。但是,沿途却看到了大量杂草丛生的荒地,情形甚为凄凉。
当晚抵达沧州府,在城中居住一夜,次日出发。
行了不到一个时辰,前方一片山岭纵横。在沧州左近,山可不常见,土包丘陵倒是不少。但是前方那确实是一座山,郁郁葱葱起起伏伏,绵延了有个四五里的样子。高度却也不高,只是树木葱郁幽深的样子。
距离小山数里之地,陈式一便发现了有些不对劲。路过几座村庄的时候,有百姓鬼祟张望,神色可疑。抵达山边里许之外的时候,陈式一确定了有问题。
“侯爷,情况不对。您瞧,咱们每路过一座村庄,村庄里便有烟柱升起。路过三个村落,升起了三道烟。看起来像是传递消息。怕是有诈。”陈式一沉声道。
张延龄冷笑道:“我早看出来了。前面的山林里怕是有古怪。咱们也许是遇到响马了。这些百姓是在给响马通风报信呢。”
陈式一也明白了过来,骂道:“这帮刁民,居然和响马勾结?简直岂有此理。”
张延龄道:“这便是河北的情形了。百姓已经对官府恨之入骨,响马已经不是威胁了,官府才是。咱们看来是他们今天盯上的目标,是他们到口的肥羊了。”
陈式一道:“那怎么办?咱们原路返回吧,绕道而行。”
陈式一本来以为,按照侯爷这一路的做派,应该会是不愿惹响马的。但却没想到张延龄瞪眼道:“笑话,要绕早绕了,还等到现在?过了这座山,再行五十里便是山东济南府地界了。再绕道,今晚抵达不了山东地界。再说,周围都是田地,没有路,如何骑马?这是必经之地。”
陈式一愕然道:“那……冲过去?”
张延龄道:“还用说?家伙准备好。上次赵州的响马脓包的很,瞧瞧这里的响马有何手段。冲!”